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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金玲顺从地坐到钢琴旁的凳子上,听着霍夫曼又弹起了夫人的那首遗作。

  霍夫曼轻轻地弹着,开始弹得还比较轻曼,后来他渐渐地进人了一种意境,琴声也随之变得深沉而凝重,充满了母爱的深切呼唤。再后来,他忘情地弹奏起来,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金玲越听越人神,越听越动心,她被母亲用最后的生命谱写出来的乐曲深深地震撼了。她泪流满面,静静地听着,听着,竟不知不觉地跟着琴声轻声哼唱起来:

  孩子,你走了。你走向炮火纷飞的战场,请带上母亲的祝福,祝你平安归来!母亲将为你拂去硝烟的尘埃,抚平你心灵的创痛!这是天下母亲永远的祝福,永远的期待……

  孩子,你归来了。你带着战争的伤痕与泪水,带着母亲的祝福,投入到母亲怀抱!母亲为你将拂去一路风尘,还你一张灿烂的笑脸!这是天下母亲永远的祝福,永远的期待……

  歌曲唱完了,两人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们相对无言,久久地沉浸在悲伤之中。

  一个是无家可归的中国姑娘,一个是威风凛凛的德国将军。两个身份截然不同、地位泅异的人,此时却共同品尝着命运的苦果,感悟着同样的人生况味。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抬起布满泪水的脸,转向墙上挂着的两张照片,一张是霍夫曼一家三口的合影,另一张则是霍夫曼与金玲一家的合影。两人都知道,那美好的时刻再也不会有了,永远都不会有了,留下的只能是无尽的哀思。

  好大一会儿,霍夫曼抬起头来,赞扬说:“金玲,你的音乐修养真不错,唱得真好。”

  金玲哽咽道:“将军叔叔,我不是在唱,我是在哭。”

  听到这话,霍夫曼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感慨地说:“是的,亚洲人在哭,欧洲人在哭,全世界的母亲和孩子都在哭。”

  “霍夫曼将军,这令人诅咒的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金玲问。

  霍夫曼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这些。”

  “不,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只是我无法回答你。”

  两人都沉默了,默默地坐在钢琴旁,一时都找不到新的话题。后来,霍夫曼终于从伤感中走出来,苦笑着说:“瞧我这副伤感的样子,哪里还像一位将军。”

  金玲说:“不,您非常可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可爱过。”

  “谢谢……”

  后来,霍夫曼留金玲用完晚餐,问她离这里远不远,要不要派车送?金玲巧妙地谢绝了。霍夫曼给她准备了一些水果,然后郑重地叮嘱她:“我必须提醒你,金玲,布鲁塞尔可不同于艾得利蒙小镇。你天天生活在盖世太保的眼皮子底下,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引起他们的怀疑,所以,一定要小心。一旦遇到麻烦,立刻给我打电话。”

  “谢谢,非常感谢您的关心。”

  这次见面,中国姑娘与德国将军的友谊更加深了一步。

  然而到了第二天,金玲又打电话要求见霍夫曼,却被他婉言拒绝了。

  霍夫曼正被五千名劳工的事搞得焦头烂额,实在没心思见金玲。两年来,纳粹德国已经从比利时押走了七八万名劳工,这对只有九百万人口的比利时来说,已经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了。

  金玲坚持说:“霍夫曼将军,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见您!”

  霍夫曼勉强同意了,但只给她十分钟时间。

  昨晚回到花店以后,金玲就把霍夫曼向她发火、游击队袭击押运汽车、霍夫曼说他感到遗憾的事,统统告诉了达丽亚娜。

  达丽亚娜一听就发火了。“他遗憾什么?是他们人侵了我们的国家,他成了比利时人民作威作福的总督,他还有什么可遗憾的,我恨死他们了!”达丽亚娜快言快语,毫不掩饰自己对霍夫曼的仇恨。

  “您恨他是可以理解的,我也恨他们。可是,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所以,我们应该想办法把这消息告诉游击队的领导。维克多不在,我不知该怎么办?”金玲并不知道达丽亚娜就是西蒙的爱人。

  当天晚上,达丽亚娜就把这事告诉了西蒙,西蒙感到问题严重,显然是有人在给游击队栽赃,他立刻让达丽亚娜把已经睡下的金玲叫了起来。

  在花店里,西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中国姑娘。尽管金玲随便地穿着没熨过的裙子,但她天生丽质,谈吐高雅,一看就是一个有教养的东方女性,他想,难怪维克多会爱上她。

  “金玲小姐,对不起,这么晚把您叫起来。事情很急,请您明天立刻去见霍夫曼,告诉他,上次在森林里发生的劫车事件,不是游击队干的,是盖世太保搞的阴谋。”西蒙说。

  “什么,是他们搞的?”金玲大吃一惊。

  “他们是想通过打进来的间谍分子找到游击队的驻地,企图一举消灭游击队,但被我们识破了,我们当场击毙了盖世太保派来的间谍。您要对霍夫曼揭穿盖世太保的阴谋。金玲小姐,我们必须全力争取霍夫曼,争取他最大限度地支持我们,支持比利时人民。所以,您的任务很艰巨,也很重要,我和我的朋友们都非常感谢您。”

  “谢谢,我并没做什么。”金玲难为情地笑了笑。

  “不,您为我们做了许多事情,我都非常清楚。”

  “可我并没有见过您。”金玲望着这位蓄着棕红色大胡子的中年人感到很疑惑。

  西蒙笑了,他说:“我和维克多是最要好的朋友。”

  “这么说……”金玲忽然想到大家多次提起的里伯河特,“那您是里伯河特先生吗?”

  西蒙笑了笑,更正道:“不,我叫西蒙!”

  “哦,我明白了……”金玲断定此人肯定是里伯河特。

  “金玲小姐,您应该知道,您在做着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没什么,凡是有正义感的人都会这么做。”金玲从来不觉得去游说霍夫曼,去营救抵抗人员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她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任何有正义感的人都会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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