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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司机甄保奎给赵义同开车已经两年多了,赵义同有三个司机,每个司机盯班8小时,昼夜听候调遣。甄是“贴身司机”,也是赵义同最宠爱的一个司机。

  甄保奎深知赵义同的脾气暴躁,不敢再多问。他想,领导说“继续往前开”,就继续朝义仁县北部开明。司机就是为领导服务的,说白了,就是领导的“腿”,让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俗话说,“秘书是‘嘴’,司机是‘腿’”。管他呢,往前开。这时车里的空气有些干燥,也有些异味儿,于是,他调了调空气加湿器(这是赵义同让办公室的人特意在他的专车里安装的)。车内的空气顿时新鲜了些。

  汽车飞速地向前行驶着。10分钟后,车子穿过义仁县城到达下北坊,又过了西流水,很快就要到河防口了。也就是说,再往北就要出义仁,进入昭陵的东平县了。甄保奎想,每次赵义同出去,上车后首先要向司机交待清楚今天要去哪些地方,先去哪里,后去哪里。可今天下午他上车后就一反常态,既不说清去的具体地点和单位,也不说清到哪里找什么人,只是笼统地说“去义仁方向”。

  到底应该去哪里?赵义同自己心里早有打算。因为以前他去过那里,他觉得他要去的那个地方是天下最美的地方,也是他最终的目的地。他要在那里做一件他极不情愿做,但他认为必须要做的一件“大事”。这件“大事”做完了,他就可以去一个叫“天国”的地方了……这件“大事”他思谋好久了,也准备了好长时间,决心是最近才下的,所以,他不想跟一个司机说得那么清楚,也没那个必要……

  本来不怎么吸烟的赵义同,这时却从兜里掏出一盒“特供白牌”香烟(这种香烟市场上没有,故称“特供”),抽出一棵点燃,随着缕缕上升的白色烟雾,仿佛在烟雾中出现了一个人,只见这个人个头不高,倒“A”字形的脸上呈现出人们在传媒上常见的一种假笑。笑声中,那人操着浓重的川音说:“赵义同兄弟,你今天要走,咋个不打个招呼嘛,你真的要走嘛,我也送一程啊,郎个是你的老朋友嘛……” 赵义同急忙跑过去,拉住那位个头不高的人的手说:“谢谢您多年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您的思情我永世不忘,就是兄弟我到了九泉之下也绝不会忘记您的……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为了保护你,我情愿舍了这条命……”个头不高的人说: “不要这样说嘛,你过去的成就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断,我只不过是‘举贤’而已嘛,既是兄弟就不要客气喽。俗话说得好,生前是兄弟,死后是鬼友嘛。九泉之下倘若咱俩再相见时,还有的是机会合作嘛。如果你真的要走的话,今天就算我最后送你一程竣。好吧,那你走好……”突然,烟头烫了赵义同手一下,使他从幻觉中苏醒……

  丢卒保车是善弈者常用之道,不过赵义同已不是车了,而是马,马丢了车还能保得住吗?

  他往外望了望,只见汽车已驶进了距他要去的那个地方只有20公里的河防口。这个地方过去他多次来过。这里距流泽水库。关圣庙、白云潭、京都飞瀑等风景名胜地只三里之遥,而且是一个古老乡镇,有很多美丽的传说。早在他当市财政局副局长时就曾作为市“扶贫工作队”的副队长在这里住过,对于这里的风土民情他十分了解。

  河防口不但山美、水美,而且这里的人们有山区特有的淳朴、憨厚的民风。那时人们都称他“赵队长”,或戏称“赵财神”(当地有的农民憨厚地认为,财政局就是“财神局”,既然“财神局”的头儿都来了,那还不是“财神”来了?)。十年过去了,想不到今天又路过这里。今天来这里干啥?是为了观赏这里旖旎的自然风光,还是与这里的山民们叙旧探幽?都不是。自己是来这里寻找去“天国”之路的,是来这里告别的……想到这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起身、伸手拍了拍司机肩膀,示意让他停车。司机甄保奎好生纳闷儿:赵市长今天这是怎么啦,为什么在这里停车?难道他要在夜间登高山?难道他要改变主意回义仁县城?或者…… 他疑疑惑惑地“吃——”地一声将汽车在一个“C”形转弯处刹住。

  车停了。

  赵义同未下车。

  司机甄保奎接受了刚才的教训,未敢吭声。停车后,为防汽车下滑,他轻轻地将手闸拉紧,然后悄悄下车,站在一避风处悄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以确保领导的安全。

  说来也怪,不知什么时候,刚才还晴朗的天空突然飘起了细细的雨丝。顿时,汽车的挡风玻璃上形成了斑斑点点、纵横交错的水印花。那水印花变化无穷,此刻看上去仿佛是一位美丽若仙的少女,正在那上面翩翩起舞。只见那少女微启朱唇,边舞边向赵义同招手。只听她银铃般呼唤:“喂,亲爱的领导,难道不认识我啦?我就是胡小凡招来的在义仁流泽湖度假村曾陪同您度过第一个消魂夜晚的李丽兰呀!您再细看看,我是她吗?我美吗?我曾清楚地记得您曾夸奖过我是美丽的,而且您还……亲爱的领导,难道您真的把我忘了?”

  赵义同看着看着,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个跳裸体舞的姑娘是南郡外贸货物储运公司总经理胡小凡从广西南宁花钱专门给他招来的艳妓,名叫李丽兰。那确实是个消魂之夜。在这以前,他也曾多次嫖妓或与别的女人发生过性关系,但那都是以他为主对女人的肆意蹂躏,而被他玩弄过的女人每每不是木讷地对他迎合,就是造作地与他苟合作爱;而李丽兰则不然,这是一位从澳门“受训”回来的高级艳妓。她在那块尚未回到祖国怀抱的弹丸之地,为了挣些肮脏的皮肉钱,曾在一位泰国老鸨的调教下学会了唱歌、跳舞、调情。她能够根据不同嫖客的身份、地位、文化等条件,先是以“情”勾引嫖客对她的好感,然后再以“色”动“情”,最后择机苟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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