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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浴(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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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你敢?"秀秀的语气已经有点蛮霸了。她觉得自从被吴希声亲吻之后,她就有权利用这种蛮霸的口气跟自己最亲的人说话了。"吃,快吃!阿哥,这阵子,你白天要出工,夜里要教夜校,多辛苦呀,我要给你补补身子!" 希声心头暖烘烘的,鼻腔酸溜溜的,深感有个漂亮女子用这般口吻跟自己说话,真是人生难得的受用。不过一夜之间,他们的关系已经有了质的变化。那个在自己跟前总有点自卑羞涩的秀秀,眼神里突然洋溢着足够的自信和勇敢了。他觉得眼前这个俏妹子真是不可抗拒;更何况,那一锅油珠荡漾奇香盈屋的清炖鸡,也实在太吊人胃口了。知青楼里的哥们姐们,不是饿瘪了,馋坏了,肚子里生锈了,不得已去当一两回鼓上蚤时迁,偷了社员的鸡鸭煨了吃,哪年哪月沾过一滴鸡油尝过一块鸡肉啊?而吴希声又是个胆小怕事的正人君子,这种小偷小摸的勾当他是从来不敢掺和的。 大指挥家的儿子吴希声,自幼生活优渥,烧鸡、烤鸡、炸鸡、扒鸡、清炖鸡,自然吃过不少。但是,真正品出鸡的滋味这是头一回。刚才还和秀秀生气呢,却已经悄悄咽了好几口口水;待拿起筷子,便满口生津;把鲜嫩的鸡肉送进嘴时,两颊的颧骨剧烈错动,牙齿与舌头都忙活起来;再喝一口鸡汤,更是精神大振,给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注入无穷的活力。一会儿,吴希声就吃得印堂发亮,汗流如注。 秀秀问道:"好吃吗?" 希声正在认真对付一只肥墩墩的鸡腿,口齿不清地回答道:"好吃!嘿,真好吃!" "这是正宗的河田鸡。有上百年历史了,皮黄肉黄爪子黄,连鸡汤都是黄澄澄的。" 秀秀坐在一旁,瞅着希声大嚼其鸡肉,目光里浸透了比鸡汤更浓更香的滋味。那是一种幸福感和成就感。千百年来,祖祖辈辈,蜗居于山沟沟里的客家妹子,生生世世图个什么呀?还不是做梦都想找个好男人?秀秀已经按照既定方针把眼前这个可爱的人儿攥在手里揽在怀里嵌在心里了,她有权利像疼孩子一样疼他爱他呵护他。像许多中国传统女性一样,秀秀把心疼一个值得心疼的男人作为自己的伟大天职。 一小锅清炖鸡霎时被希声歼灭干净。虽然齿颊留香,饱嗝连声,常年干瘪瘪的小肚子也有点儿向外挺起,但希声仍意犹未尽,认认真真检查每一块啃过的鸡骨头,看看有没有漏网的残渣余肉。然后,希声揩着油光水亮的嘴巴说,"秀,快把我撑死了!哈,谢谢,谢谢!" "谢嘛咯谢?"秀秀朝希声调皮地皱皱鼻子,"谁和谁呀!" 是啊,谁和谁呢?吴希声一下子惊醒了。他是个诚实的书呆子,决不会拿虚情假意去换取珍贵的爱情。希声想,他迟早是要跟秀秀说真话的,迟说不如早说,长痛不如短痛,脸色便陡地严肃起来:"秀,我得跟你说个事。" "说啊,我听着。"秀秀把一根细长的辫子扯到胸前,脸蛋偏向一边,静静地瞅着吴希声,摆出个细妹子聆听大人讲故事的聚精会神的样子,"快说!说一万个事也行。" "这、这,叫我怎么说?咳,不说了,不说了!"要正里八经说事的时候,希声又不知怎么开口了。 "阿哥,快快说呀,我听着呢!"秀秀目不转睛地盯着希声。她真喜欢这样近距离地打量这个来自大上海的书呆子,千遍万遍也看不够。 希声抓耳挠腮,胸口剧跳,低头沉默着。 秀秀佯装生气了,声音与口吻都充满了嗔怪:"看你看你,在夜校教书,头头是道,伶牙俐齿,跟我说个事就这样难?说,说,再不说把我急死了!" 希声憋了半天终于开了口:"秀,我说,我说,我说了你可不要见怪呀!" "我不见怪。我嘛咯时候见怪过你呀?你说你说!你放心说!"秀秀收起笑容,仿佛预感有什么事儿要发生,小气都不敢喘了。 希声说:"秀,我这两天没出工,关在房里就是想一件事--我觉得,我跟你,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秀秀吃了一惊,脸色阴了下来,"嫌我文化太低?" "怎么会呢?我自己也才勉勉强强地念过两年高中。" "嫌我长得不漂亮?" "更不对了,你是全村,不,甚至是全公社、全县最漂亮的姑娘。" 秀秀觉得这话并非廉价恭维。她对自己的貌压群芳信心十足。走在公社的圩场上,行在县城的大街上,她王秀秀虽然脑后不长眼睛,但她随时都能感到身后牵扯着许多后生哥的目光。这是她屡试不爽的经验。她只顾专心专意赶路的时候,往往冷不丁地掉过头,像突然惊乱了一池游鱼,把身后许多倾慕、惊诧乃至贪婪的目光,吓得别别乱跳。现在她想来想去,希声的顾忌只剩下惟一的可能了,就恍然大悟说:"哦,我知道了,阿哥,你不想在农村安家,你想回上海?" 这话戳到希声的心窝,但是,他目前尚无勇气正视这个问题,答话只能闪烁其词。"我自己不想待在农村也没用呀,我们家现在这个样子,哪有机会招工招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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