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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敬猴节


  自从孙卫红被刘福田活活吃死之后,枫树坪一带猿猴绝迹。不止枫树坪大队和枫溪公社,连汀江县方圆三百多里红土地,再也见不到一只金丝猴。

  第二年秋天,春山爷召开了一次村民大会,全村一致通过一项重要决议,把孙卫红遇难──也是金丝猴大闹枫树坪──这天定为敬猴节。每年到了这个神圣的节日,家家户户都要烧高香,点红烛,敬献时鲜果品,对山遥祭,对天膜拜,祈求猴哥们给全村带来安宁,带来丰收,消灾赐福。

  第三年春天,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乡亲们看见山间公路上出现三辆小轿车,像小鳖鱼似的朝枫树坪慢慢腾腾爬上来。顿时,全村惊动,男女老少都到村口看热闹。一会儿,车到了,车上先下来几位地县干部,争着给一辆车子打开车门,扶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一位陪同人员对春山爷介绍说,这位是上海著名的音乐家,吴希声的老父亲,专程来看看儿子的坟墓。

  春山爷把来客上下打量一眼,果然看出跟希声有许多相像之处:一般般的眉清目朗,一般般的文质彬彬。只是老人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还拖着一条残腿,走起路来一拐一瘸的,想必在"文革"中受够了苦,在监狱中遭够了罪。

  春山爷也不知道跟人家握手问候,嘿嘿两声,算是打过招呼,便匆匆回家取来那把维约姆牌小提琴,郑重其事地交到老人手上。春山爷说,希声临终之前,把这事托付给秀秀。可是秀秀在希声安葬之后,很快疯了,他就把希声这件惟一的遗物收藏起来,一直盼着希声的亲人前来看望的这一天。

  老人接过儿子留下的小提琴,眼睛霎时就红了。

  这时雨虽然小了,但是通向吴希声墓地的山路,陡峭崎岖,又泥泞打滑,老音乐家自然是去不了的。春山爷便叫乡亲们抬来一张竹躺椅,再绑上两根长竹竿,临时扎了一乘简便的轿子,请老爷子坐上去,由八名壮汉轮流替换着抬上了山。

  老音乐家在儿子墓前站了许久,既不烧香,又不焚纸;既不说话,也没流泪。他打开琴匣,取出儿子的小提琴,奏了一支平和、悦耳的曲子。像春山爷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一辈,只听出那是希声在夜校常拉的一支曲子,像寺庙的佛乐一样好听,却不知道叫什么曲名。然而,希声总算没有在枫树坪白活一场,毕竟培养出好些音乐的耳朵,几个后生哥和山妹子一边听着,一边就若有所悟地唧唧喳喳:

  "哦,这是莫扎特的《圣母颂》!"

  说来也怪,刚才还烟雨迷蒙,天幕低垂,待大指挥家奏完一曲《圣母颂》,忽然雨细了,雨稀了,阳光从淡淡云海筛下来,南北对峙的两山之间,架起一道弯弯的七彩长虹。一时间,难得见到的雨丝虹影,亦即当地人称做"太阳雨"的那种金灿灿的阳光银闪闪的雨,映照得枫树坪的山山水水一片辉煌。春山爷兴高采烈地欢呼雀跃:

  "啊,希声呀,秀秀呀,可是你们显灵了?!"

  所有的谒墓者顿时惊呆,肃立墓前,抬头仰望,绚丽的"太阳雨"便给无数忧伤的眼睛镀上一层希望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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