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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藤树相缠


  比起老猴王来,美猴王更加年轻力壮,欲火旺盛,孙卫红就有些不胜其烦。不管美猴王柔情脉脉地梳理,还是强暴般进入,孙卫红都冷若冰霜,敷衍了事。缱绻之情,床笫之欢,不能疗愈孙卫红失去爱崽之痛。伙伴们在草地上玩耍,花样翻新,孙卫红看也不想看;猴崽们采来许多鲜果子,你争我夺,孙卫红头也不肯抬。猴哥们都说,孙卫红是有史以来最不肯合群又孤芳自赏的猴皇后。

  每天拂晓──那是小猴崽遭难的时间,孙卫红早早醒来,就开始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跑。跑着跑着,它就到了一个月前出事的深涧。孙卫红站在悬崖上愣了好久,接着缘涧而行,上跳下蹿,攀上每一棵树,蹬上每一块岩石,希望能找回它丢失的猴崽。但一切都徒劳无功,孙卫红就对着蓝天呼叫,对着流水呐喊,直喊得嗓子嘶哑,哭得唇角流血,它才夹着尾巴回到美猴王身边。

  孙卫红对成年猴哥不理不睬,对幼猴小猴却特感兴趣。只要见到一只还在吃奶的小猴崽,孙卫红立即金眼一亮,飞奔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掳过来,抱在怀里亲呀,驮在背上耍呀,弄得许多母猴都跟孙卫红翻了脸,常常打得死去活来。慢慢地,正奶着猴崽的母猴们,一见到孙卫红就退避三舍,逃之夭夭。后来,孙卫红想崽子想急了,常常把一截木头或一束干草抱在怀里,就像抱着只小猴崽,一边哼哼唧唧,一边迷迷糊糊睡去。

  猴哥们纷纷奔走相告:糟了,糟了,我们的猴皇后疯了!

  秀秀一觉醒来,一片暖融融的晨光已经铺展在窗台上。好长日子了,她没有像昨夜那样睡过踏实的好觉。看看睡在身边的小崽子槠槠,小脸蛋被暖被窝烘得红扑扑的,像个熟透了的红苹果。秀秀笑了一下,心头涌起莫名其妙的喜悦。这是怎么啦?这样的好心情秀秀自己都感到有些陌生和惊异。哦,她终于想起来,刘福田不在枫树坪了,他走了。因为下来蹲点,枫树坪增了产,他政绩突出,便提拔了,高升了。昨天下午,县里派来一辆北京吉普,刘福田带着一副踌躇满志趾高气扬的笑容,跨了上去,随后,探出头来向婆娘子、小崽子和丈人老挥手告别,像个大首长那样谆谆嘱咐:"回吧,回吧,我到县里去上班了!家里有事,就去大队部给我挂电话。"嘿,这家伙一走,秀秀心头顿时卸下块大磨盘,少了许多压抑和烦恼,全身心都轻松了。

  刘福田一走,风和日丽的春天接踵而至。枫溪里春水涨满了,水田里秧苗转绿了,旱地里红花草绽苞了,枫树枝头的叶芽儿冒尖了,连林子里鸟儿的歌声也格外的热烈欢快。枫树坪的男女老少全都松了一口气,该笑的笑,该乐的乐,神聊海吹,全无顾忌。真是奇里怪了,一个人的存在,竟会搞得全村鸡犬不宁;一个人的离去,村里又风平浪静。就像被狂风搅得浊浪滔滔的枫溪,重现琉璃一般的澄碧,只在转瞬之间。

  秀秀的心情很快好起来,常常抱着小崽子走家串户,满村街地转悠。那是一种显摆,一种展览,刚做过月子脸色还有些苍白的秀秀,喜欢在人们的夸耀中获得一种母性的幸福。可是这种展览多了,一些细心人就看出点蹊跷来。一个绝密的消息开始在插队知青中不胫而走:"嘿,你们去看看呀,秀秀那小崽子可像吴希声了,说不定是他弄出来的私生子。"

  这个秘闻很快传到张亮耳里。张亮立马去看了一回小文革。果然,这小崽子像极了吴希声。张亮便有报了一箭之仇的快感。这天吃过夜饭,他踱进希声房间,神秘兮兮地瞅着希声一直笑。

  吴希声莫名其妙:"你神经有病?"

  张亮笑得更厉害了:"嘿嘿,真看不出呀,你小子还蛮有两下的!"

  吴希声更是纳闷:"有话你就说呀!什么三下两下的?"

  "嘿嘿!"张亮继续鬼笑,"哎,我问你,你到底去看过秀秀的儿子没有?"

  吴希声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上:"咄,她生她的儿子,跟我毫无关系,我去看她的儿子干什么?"

  "你知道秀秀那崽子像谁吗?"

  "我吃饱了撑的,人家的孩子,我管他像谁?"

  "好啊,吴希声!"张亮诡谲的目光在希声脸上溜来溜去,"你敢说秀秀的儿子跟你没有关系?"

  "你知道,我跟秀秀早闹翻了,她的崽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闹翻之前呢?"

  吴希声的声音就软了下来:"那也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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