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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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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堂大笑之中,老梁一本正经地安慰贺处长: "老贺,没关系,知道错就行了,也不用这么难过,不用难过!" 可如今,这位老先生就要作为专家组组长,在全院各系领导教学检查了,袁枫怎能不苦兮兮地笑呢? 其实,确定新的专家组组长,就是今天上午的事儿。 袁枫把老邱的报告送给简朴,原指望简朴不会同意的,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简朴居然什么都没说,只是捧着邱仪方这龙飞凤舞的书法作品叹了口气。 袁枫突然想到,看样子,外界关于处级干部提前离岗的消息,绝不是空穴来风。 至于新的专家组长的任命,袁枫提出了宁可。简朴犹犹豫豫地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商量的口气对袁枫说: "你看,张帆已经是政法系的,再出一个宁可,不大合适吧?" 袁枫没有说话。当了这么多年的院办主任,他早就练出了"听话听音儿"的本事。简朴虽然是商量,可这是她自己跟自己的商量,站在对面的袁枫,不过是她假想中的另一个自己。果然,没过多大工夫,简朴就又说话了,与此同时,她的手也开始动作,在纸上写下三个大大的字"梁怀朴"。 "还是梁老师吧!梁老师当了这么多年的系主任,管理经验丰富。再说,梁老师一贯贯彻学院的工作意图都比较彻底,不打折扣。就这样吧!" 袁枫默默地接过简朴写下的三个字,走出院长办公室。 他不会再对简朴说什么了。今天的袁枫,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袁枫,今天的简朴,更不是几个月前的简朴。如果说当时在简朴与袁枫之间,还有相当多的老同学的情谊,现在,袁枫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在现今中国等级森严与官场毫无二致的大学里,任何时候,任何人,都无法真正逾越级别的界限。 这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你看不见它,它却无处不在地包裹着你、影响着你。最终,所有身居其中的人,不论是决策者、执行者,还是大学里看起来无比风光,万般高雅,其实真实处境与高级打工仔并无根本区别的教师,都会不由自主地成为它的俘虏。 去年,袁枫见证了老同学李平原当官儿的历程,今年,他又必须眼看着这种无处不在的空气对简朴的迅速改造,这让他实在感到沉重,感到压抑。 也许,他压根就不该想这么多,不想自然也就没有如此纷乱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但遗憾的是,想与不想,他自己竟然完全不能做主。 比如现在,他就不能不在简朴的选择上浮想联翩。是的,如果在一般当权者那里,他们欣赏梁怀朴应当说是顺理成章。这个老先生虽然迂腐,却认真、听话,不管上级布置什么任务,他都能按要求执行,从来不打折扣,也从来不舚唆,不像宁可那样,总是有一些问题要"说明",更不像刘含之,常常话中有话,绵里藏针,似乎在探究什么,观察什么。就说这些日子引进人才的问题,简朴大会讲,小会说,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千万不要给愿意来河州的硕士、博士设门槛儿,学校目前拥有的高学历人才,距离评估标准的要求不是差了一点儿两点儿,简直就是差了半截,可不少系主任还是一个劲儿地舚唆,什么硕士讲课不行啊,博士徒有虚名啊,气得简朴几次差点儿发火,关键时刻,是梁怀朴发言坚决执行院里的精神,没多久,历史系就痛痛快快地签了五个硕士,连试讲也免了。 但是,这无条件的服从又意味着什么? 按说,简朴本质上是个学者,而且学的是人文科学。人文科学,这本身就是研究人,研究人的思想、精神、意志的,她为什么也这么快就开始欣赏唯命是从的人? 看样子,人性都是一样的,不管是张力行,还是朱至孝,甚至是简朴。在这样的空气中,人只要到了某个位置上,想问题的方法、路数,似乎也就必然发生变化。 想到这儿,袁枫突然问了自己一句:假如有一天轮到你,你会怎样? 石南一早起来就觉得头痛。这些日子,他的两道眉毛一直绾成一个紧紧的疙瘩。期中教学检查,专家组进驻中文系两天,当紧的事情看也不看,不当紧的问题查出一堆,看着就让人犯愁,更别提他们还要求各系一个月之内完成整改。怎么改?没开的课现在依然开不出来,丢了的试卷到哪儿去找?毕业论文早批过了,分数也出来了,该毕业的学生一个个远走高飞,总不能把他们再找回来,告诉他,你以前的成绩不算数,论文要重新写?不过,这些问题总还是大家公认应当解决的问题,而中文系被判最不合格的两大缺陷,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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