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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我说呢,你怎么那么苦大仇深,原来是初恋的小苗苗被扼杀了。”

  他使劲攥了下她的手,“关键是没有这回事。她这样闹,害得我连朋友都没有了,直到我上大学的时候,她被派到美国,我才算解放了。”

  她很是同情地安慰他,“了解,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我知道她是关心我,可我接受不了。她不在乎我需要什么,而是要我走她给我安排的道路。”他边走边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她自私,但我也是自私的,我们都想捍卫自己在乎的事情。”

  她了然一笑,绕开话题,轻轻拍他的肩膀,“你就害我吧。咱俩这样跑了,跟私奔一样,回头不知道她要怎么跟你父母说呢。警告你啊,如果她找欧院长的麻烦,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不会的,我们家除了她,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再说了,我身边就有你了,别人谁敢碰!”他停下脚步,眼睛亮亮地看着她,“要不,我们真私奔吧,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

  “说什么呢?醒醒吧,大少爷,等米下锅呢,饿你两顿,就知道什么是人间疾苦了。”

  “现在是十二点零八分,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什么都不想,就我们俩人,做想做的事情,去想去的地方,明天凌晨一点零八分,我们结束这个梦,好不好?”他背着光,用孩子一样的口吻企求着。阳光刺痛了她的眼,做想做的事情,去想去的地方,这样的梦幻,如何抗拒?她笑着点点头。

  冬季的Coney Island只有零星几个游客,没有美人鱼,只有冰冷的沙滩和孤零零的木板道。心是快乐的,世界便是快乐的。他们跑过甲板,冲进游乐场,旋转木马、海盗船、云霄飞车,一个也不放过。风从身边呼啸而过,撕碎了那张曾经在她身边紧张得发抖变形的脸,她放开喉咙大声嘶喊,感官的冲击,血液上涌,她脑袋里霎时没有了他的痕迹。

  坐在旋转木马的马车上,她拿着巨大的棒棒糖装出可爱无比的甜腻微笑,冯烁坐在前面的白马上给她拍DV。

  “别老一个表情,欧杨珊小朋友,这是DV,不是照相机。”

  “啊!哦,大家好,我是林志玲。”嗲嗲的声音,颈部微微前倾,胸背挺直,那气质那身段,她自信唯一输给本尊的地方是,她是A,对方是假C。

  她伸手接过DV,“换我拍你。来,骑白马的介位哥哥,让我们来看看是王子还是唐僧……呀,原来是八戒兄,以为戴个帽子就认不出来了?敢情今天没有插上大葱出门啊。”

  冯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能否将您那即将滴落的两行清鼻涕擦掉?新买的机子啊。”

  音乐响起,童话结束,冯烁扶她下车,兴奋地问:“还玩什么?”

  “那个。”她手指不远处,象征幸福的摩天轮缓慢地转动,“坐一次那个,我从来没有坐过。”

  他们看天看海看世界,安逸得如同摊开四肢、晾着肚皮晒太阳的猫咪。

  都说仰望摩天轮就是仰望幸福,小小的轮盘,终日转动,永远没有终点,可游戏终究是游戏。

  冯烁待机器停稳,率先下去,回头见她坐着不动,疑惑地问:“怎么了?”

  她半伏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看那灰蓝色的海洋,“冯烁,我想再坐一次,一个人坐。”

  “那我去买票,在下面等你。”

  缓缓升高的座舱,因为重心不稳,不住地摇摆。

  “可真冷啊。”她哈了口气在窗户上,用手指慢慢地写着玩。

  上次来,因为陈文恐高,被她威逼利诱着坐了一次云霄飞车之后,他装死,耍赖,就是不上摩天轮,她一个人坐也没意思,只好放弃。曾以为是终身的遗憾,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她在玻璃上写下两个字,擦掉,换了地方继续写,还是同样两个字,十几分钟的旅程,四面的玻璃被她写了擦,擦了写,不想想起这个名字,眼泪却流了下来,冷冷地滑过脸颊。骗不了自己,她知道,一刻也未曾忘记过,她爱他,即使记忆里的感情已经慢慢封冻、破碎。

  黄昏与黑暗交接的时刻,她登上了帝国大厦,临上来前,冯烁突然说肚子不舒服,要她自己先上去。

  旁边有一对台湾游客夫妇问她是否来过,她笑着点头,“结婚前曾来过,好久,好久了。”

  “那你的丈夫是不是在这里向你求的婚?”那妇人好奇地问。

  她看着脚下点点灯河,又回身看入口的方向,陈文抱着花,哆哆嗦嗦地倚在墙脚,他一直看着她,隔着人群,隔着风,他们彼此对视着,一言不发,要说的话,要表的情,却尽收心底。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距离,什么都没有变,消失的只是那个人。

  “那个抱着花过来的年轻人是你丈夫吗?庆祝结婚纪念?”妇人捂嘴惊叫。

  “不……”她正要解释,冯烁已经走近了,把花举到她面前,微笑地看着她。

  逢魔时分,她迷茫地接过了花,凑近了,仔细地闻。

  风声很大,他靠近她俯身低头说:“喜欢吗?”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很喜欢,谢谢你。”

  他抬头望天,好一会儿才颓丧地摇头说:“怎么没有啊。”

  “什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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