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报道(52)_石穆海

五十二

　　苏正光禁不住脸上阳光一闪，露出了满嘴的黑牙，倏忽又不见了，说："我就是要经常敲打你--你还没成熟还没有长大。"

　　熊开国说："得得得，你把我专门叫来不会专为教训我的吧？有什么你就吩咐吧！"

　　苏正光警惕地四处张望，见没有其他什么人，于是说道："汤世铭被撞被暗算的案子恐怕是个重大案子。我郑重命令邹于飞交给办案能手李言周办。"接着他把调看当初论证会与招标会的实况录像和这些天的一些联想，以及李万国被放出来的情况说了说。"我给你说这么多，是想叫你平时也多操点心。我知道你一直对修建这个机场有想法。我总想着既然工程进展到今天这一步了，再怎么着也不能应付差使。不能拿纳税人的钱打水漂，更不能让纳税人的钱装进个人的腰包。"

　　熊开国神色凝重了，缓了缓，极不情愿地说："也许我的思想难得与市委保持一致--我说句出格的话吧，要真是代表党和人民意志的市委我熊开国绝对保持一致，问题是当我们说到市委的时候，往往指的就是市委袁良明书记，袁良明同志与中共清源市委是画等号的。扪心自问，在一些问题上他能代表市委吗？可是你还得与他保持一致，否则就是不与清源市委保持一致了，真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你虽然是堂堂的一市之长，可在党内只是一个副书记，说到底我们都是给袁老板打工，袁老板现在太需要撑门面的辉煌业绩了。机场就是他的金字招牌，这个耗资30个亿的机场有发展前景吗？他要好风凭借力，好往官场的高处攀升。"

　　"看看，又来了又来了。哪来的那么多牢骚话。跟我一门心思把工程搞好这是当务之急。案子上的事有什么想法与发现及时跟我通个气。"

　　熊开国突然想起一桩事情说："你现在跟我到指挥部去一下，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苏正光疑惑地跟着熊开国来到设在候机大楼里的指挥部。熊开国用钥匙捅开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反身将门关上，再用一把钥匙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沓文字材料递给苏正光，说："这是我今天上午刚收到的特快专递--我悄悄找北京的一家造价公司--那个公司的头头就是我大学的同学，请他组织人马把姚远所接的机场工程项目大致算了一下，结论是我们多付给了姚远将近2000万！再加上他接手机场的三分之一的工程明赚加在一起，他起码赚了3000万以上，我想他不会独吞了吧？"

　　苏正光接过造价公司匡算所得出的结论，愣愣地盯着，半天没有动弹，那眉头越拧越紧，突然向熊开国一伸手说："给我一支烟。"熊开国不太爱抽烟，但平时办公室里也备有这玩意儿，赶紧拿过一支递给他，然后又掏出打火机要给他点上，苏正光不让。他就这么将烟干叼着，嘴里仍然跟点着了一样，吧嗒吧嗒的挺带劲。然后将整支烟嚼碎噗噗地吐掉，这才说道："这些钱哪怕一分一厘都是纳税人的钱，你所说的他明赚也有见不得人的内幕，你分析得不错，他绝不会独吞。我们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一定要通过法律的途径尽量挽回。你也知道，柳树庄的农民至今都没有得到全部补偿，不少人的生活又回到了解放前，我总觉着我这个当市长的有愧于他们！"

　　"可是袁老板硬是卡住你，不让你从整个工程款里给柳树庄拨付500万。袁老板最害怕的就是机场不能按时通航。"熊开国又扭过脸去，怅然心烦地嘟囔了几句，"现在国家强调科学发展观，可袁老板倒好，继那个爆炒得天下无人不识君、枯水期10吨位的船只都难得过去的深水港码头后，进行又一次新的演出。真像一本杂志上说的，我们今天进入了未来--未来几任市长的钱都叫袁老板踢蹬光了，我们哪有美好的未来哟！"

　　苏正光不耐烦地打断他："说这些个没用的废话干什么？当务之急这个不管用。"

　　最后两人商定，要想揭开姚远的深黑内幕，突破口就从李万国那儿打开，指示李言周邹于飞立即逮捕李万国。

　　苏正光沉默了一会儿，就一声不响地拉开门往外走。来到门外，发现秘书夏晓天正在四五米外的走廊里徘徊，似在等什么人。于是过去喊道："夏晓天你是找我吗？"

　　夏晓天一回头果然是他要找的苏市长，焦灼的面容缓解了，说："是呀，现在有个情况正想向您汇报哩。别人告诉我你与熊市长正在里头谈事，我就在外面等。"

　　往往一个小细节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格。夏晓天不像一般人那样，喜欢"包打听"，发现有人密谈什么的，就会充满窥探欲望，或者怀着某种见不得人的目的去偷听壁根。夏晓天呢则是远远地等待着。苏正光自然对这样的秘书是喜欢的。但他又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脸上总是惯常的包公相。"找我究竟有什么事，站在这里说还是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说？"苏正光依然平淡地问道。

　　这时，副市长熊开国出来了，也不管合适不合适，就大大咧咧地说："夏晓天有啥事就到我办公室谈吧。"

　　夏晓天头一低小声说："柳树庄的农民正准备闹事……"

　　一听这话，苏正光忙说："进熊市长办公室去！"又喊熊开国说你也来听听吧。

　　于是三个人重新回到熊开国的办公室。

　　夏晓天仍然低着头说他昨天回过一次老家柳树庄，从哥哥嘴里得知他们正组织一帮子人准备先围攻市委，如果市委解决不了问题，他们就雇上车子跑到省里去围攻省委省政府，征地款什么时候不如数偿还给他们，他们就打持久战。

　　"他们是不是选你哥哥当高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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