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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许成幻回忆起五年前在妙仁医院第一次见到梁以铮,这个年轻律师对曼瑶只是同情的关心眼神,已经强势到让他对曼瑶的爱相形见绌。

  他自嘲的大笑,把外套穿回自己身上,看着梁以铮将庄柔像婴儿一样细心包裹起来,抱在怀中,轻声细语。

  然后,庄柔推开梁以铮,剥下外套塞还给他,头也不回的走掉。

  然后,他平生第二次看到梁以铮低声下气的跟着求着,第一次是在水晶弧里,也是跟在庄柔后面,看着她跟另一个男生走掉。

  一物降一物,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他是否想过为了谁洗心革面,做回好人?

  许成幻坦然迈开大步,走回水晶弧,独饮一杯酒,想着要早些回家,抱着曼瑶盖过的毛毯,享受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庄柔看着许成幻的背影,忽然明白云意姐说和他在一起很舒服的含义。他真的害了曼瑶姐吗?让她染上毒瘾了吗?为什么呢?他看上去不是坏人。

  以铮攥住她的手腕,扳过她的身体,徒劳的找寻着把爱意塞进她心中的方式。

  “小柔……爷爷不会再反对我们,跟我回去,我们可以……”

  庄柔甩开他的手,冷冷逼视。

  “院长反对过我们?”

  以铮语塞,终于明白庄柔在气什么了。他曾经隐瞒爷爷的反对是想保护她,不想她难受。她却被这保护伤害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只知道她又想逃走。

  对于梁以铮先生来说,即使天塌下来,他字典里也不会有“耐心”这两个字。

  三十秒钟后,以铮霸道的用安全带将庄柔“绑”在了副驾驶座上,这样才安心些,可以继续谈话。

  庄柔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你上辈子是盖世太保?”

  以铮苦笑,“是希特勒。”

  庄柔瞪大了眼睛,叹口气,认命似的点点头。“院长怎么样?”

  “没事。爷爷说,如果不把你找回去的话,我也不用回去了。”

  “我不信!你把他气糊涂了吗?”

  以铮心中苦的难受,“小柔,是你把我气糊涂了。刚才挥开你的手,不是因为想放弃你,而是因为……”他闭上眼睛,后悔不迭,“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软弱,所以才走开。我……受不了你的同情。”

  庄柔凝眸看他,黑亮的瞳孔在霓虹灯下罩着一层浓雾。“你受不了我的同情,我受不了你的隐瞒。”

  以铮发动车子,要踩下油门的一刻,却发现庄柔解开安全带,徒劳的扳着车门。她的脸在夜色映照下渐渐煞白,她胸脯起伏着,喘息,手痛苦的撑住心口。

  “开门……让我下去……”

  手术后她一直恢复很好,从没复发过。

  “我们回医院。”

  “开门!”

  咔嗒一声,车门解锁,庄柔艰难的迈下去,十二月天的严寒,风如刮骨刀一般肆虐着她已经碎成满地的身体和心。寒冷加重了她的发作,意识渐渐模糊,这时,忽有温暖围住了她的肩,腰,全身,全心。

  以铮抱住她,苍凉的发现这个夜晚真的无可转圜。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庄柔的泪在脸颊上冻结成冰。马路的喧闹让她不得不提高了声音,“以铮,爸爸跟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爸爸的反对?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为什么我没有权利知道?”她咬紧嘴唇,“我问这最后一次,如果你继续无视,我就走,再也不回来!”

  她要走。又一次?第几次?

  一次次逃离,一次次被他抓回身边。

  是她太软弱,还是他的爱独裁到让她不能呼吸?

  以铮抱她的手臂越来越紧,紧到再也分不清是保护还是禁锢,是恳求还是惩罚。

  以铮说:“我说过不希望你知道,就不会改变。”

  绝望的穹顶在庄柔头上碎裂,乌云翻滚,以铮依旧在一手遮天。原来她一直住在笼子里,只不过这笼壁是透明的玻璃,让她看不到笼子的存在。一步向前,撞上的措手不及,头破血流。

  以铮掏出钱包,将两份“爱的声明”递到她面前。竟真的有一天,他给了她理由背弃誓言。

  “你说过,看看它就会回到我身边。”

  庄柔漠然看着自己的那份,那张纸头的确牢不可破,她亲自贴了一层透明胶,不会打湿,不会撕毁。她接过纸片,走回以铮的BMW。

  以铮竟不敢松下这一口气,他眼睁睁看着她开车门,将挡风玻璃前的打火机取了出来。

  在他意识到她的绝望和无助前,一切已不可挽回。

  她的誓言,转眼间化为一个火球,风吹散了灰烬,就算神也不能再将它们拼在一起。

  庄柔定定看着掌心上余下的一张——他的誓言。还要继续烧么?她竟下不去手,竟不能狠心让他的誓言,他的爱,他的好从此消失。

  狂风替她做了决定,它冷笑着从她指间夺走了这不堪一击的薄薄纸片,抛在马路当中,被飞驰的车轮碾压。

  庄柔茫然着自己空空的手心。

  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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