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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以铮叹息,在她耳边说:“爷爷对我说,去北京的话,就不用再回医院,不用再回这个家。”

  庄柔咬唇,就是这样,祖父都觉得以铮去北京会出事,想用医院来阻止他。她打定主意明天要再给爸爸打电话,他究竟怎么威胁以铮了?

  她小心翼翼的问他:“那……你怎么回答的?为什么院长那么生气?你没说你根本不在乎医院,对不对?他会很伤心的。”

  以铮沉默一会儿,苦笑着揉捏她的脸颊,轻声答:“不,‘根本不在乎’是上次说的,那是气话。这次我说的是真心话,我说,您尽管留着医院好了,看看会到谁手里。”

  庄柔错愕,足有五分钟惊得说不出话来。

  以铮的真心话,怎么听起来总是比气话还气人?

  她也急怒攻心起来,以铮是在提醒祖父他已经老了,把医院彻底交出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人选少的可怜,祖父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他只能妥协,看着以铮用时间和年轻来打败他。

  这个老人该有多寒心啊。

  庄柔倏地坐起身,想下床,被以铮按住,牢牢抱在怀里。他用下巴摩挲着她头顶,喃喃道:“小柔,我们别再为我家人的事吵架了,好不好?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以铮不得不加紧了按着她的手,冷冷道:“我再说一遍不想吵架,你这么大的声音就叫做‘吵架’。”

  庄柔不知是在对他发脾气还是对自己发脾气,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她。“院长一定很寒心,你要气的他晚上睡不着觉了!”

  以铮铁青着脸咳嗽两声,松开手,翻身下床。“那我最好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既然没人在乎我睡不着觉!”

  听到摔门的声音,庄柔顿觉身边清冷下来,空落的难受。她在这张大床上蜷缩起身体,气恼又无奈。上次她怪以铮对他哥太冷血,以铮在变脸后马上就恢复,在她门口站了三个小时求和。

  这次以铮居然真的火大到扬长而去,可见他自己也很难受。看的出来,他对祖父的感情远胜于对哥哥。说了那么句话伤害祖父,他也很后悔吧。

  又踩到一个地雷,这个雷区,到底哪里才是尽头呢?

  不知过去多久,她睡熟了,门无声开启,那人看到她又踢被子,叹气。可这次为她盖好,肯定还会被踢开。以铮无奈,轻轻将右臂伸在她头下面,左臂拢着她的腰,逐渐抱住,她后背紧靠着他胸膛。

  这样就肯定不会着凉了。

  次日晨,以铮照例6点20醒来。

  比她早醒10分钟,已经成为他的生物钟,自然条件反射。他将手臂悄无声息的抽出,离开了卧室。

  庄柔用了一早晨的时间来皱眉头,若有所思。

  BMW里,她依旧贴车门不说话,沉默一路后,下车前在挡风玻璃下塞了一张纸条。以铮拿过来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丢在车座上。他攥着方向盘停在那里,愣愣回想字条上的话——“中午我自己打车回去”。

  好啊,这么说,他们在冷战,是吗?

  正烦躁,听到庄柔敲车窗,他摇下窗子,她又塞进来一张字条。

  “记得不要边接电话边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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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柔总觉得梁家的教堂是一座不折不扣的迷宫,而且多一个人不会热闹,少一个人不会冷清,百年都是同一个模样。庄家的玫瑰园就温馨浓郁的多,虽然她很烦爸妈在大人世界光鲜亮丽时一定要带上她去做个摆设。

  家庭的幸福都是相似的,家庭的不幸各有各的不幸。的确,把那个名句的语序调整一下会更接近生活。

  但她总觉得,做“小柔”要比做“以铮”幸福一点点。

  以铮看到了她的字条,中午大概不会回家来监督她睡午觉。简单准备一下三点的西班牙语测验内容后,她坐立不安。她不想让以铮第二次放弃事业,妙仁医院对他意义重大,拿走就像挖走他的半颗心。

  夹起《医心方》,庄柔幽灵一样游荡到书房,在高大的书架之间流连。这里完全是一座微型图书馆,有各种语言的专业书籍。最深处的隔间是祖父经常消磨时间的地方。

  庄柔将书插回原处,禁不住好奇将书架一格格看过来,琢磨着想从这里借书是否需要跟谁打招呼。

  中文和德文书最多,英文法文的少些。还有一些很冷僻的语言,庄柔翻了翻,断定是北欧语种,因为有很多j和k,以及连接在一起的辅音字母。在最靠近祖父书桌的小台式书架中,一本泛黄的古籍吸引了她的注意。

  爱尔兰的古语——盖尔语。而且不是医书,看那修长弯曲的字体,长短句的排列,三叶草与玫瑰的插图,应该是诗集。

  翻开封面,庄柔越发确定了。封底夹着一张碳笔画像,两寸照片大小,画中的女孩有圆眼睛,高挺鼻梁和柔和的下巴线条,长发微卷,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

  庄柔意识到,自己正看着以铮的祖母。将黑白还原为色彩,她一定有火焰般的红发,宝石似的碧色瞳孔,肌肤白皙如雪花盛放。她应该很爱笑,喜欢喝酒,打趣时会说带卷舌音的爱尔兰式英语,说不定经常像个小精灵一样跳来跳去。

  扉页上有一排字,打头是两个歪歪扭扭的汉字——“妙仁”。

  是祖父的名字,也是他所创建的医院的名字。

  后面是三个单词——“Moghilemear”。庄柔轻轻念了出来,不错,真的是盖尔语。

  这时她发觉有人在背后看着她。

  祖父身材高大,虽然人上了年纪会因为软骨萎缩而变矮,但还看的出年轻时的挺拔。庄柔知道这样不太礼貌,但还是忍不住盯着老人的眉眼研究了几秒钟,那里面有以铮的影子。

  她羞怯的低下头,表示自己不是有意乱翻的,很抱歉。

  祖父显然对她没有好脸色,冷哼一声坐到书桌后面,请她马上离开。

  庄柔像被钉在了原地,没有挪动。有时,勇气会使穿墙术,不用敲门就走进人心里。有些话,在她意识到之前就不管不顾的出了口。

  她颤抖着开口:“请院长别让以铮放弃医院,可以吗?”

  祖父抬头,花白眉毛挑的高高的,冷笑:“孩子,你认为是我让以铮放弃医院?”他指指女孩,“不,是你在让他放弃医院。”

  庄柔的意志似乎不再受她控制,不知谁组织出了那些语言。“可我不想让他放弃啊。您依旧认为我是回来复仇的吗?您认为我爸爸派我来破坏以铮事业的吗?”

  祖父笑笑:“不,我不那样认为了。”

  庄柔欣慰,看来她的努力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吧。

  祖父轻蔑的看她,似乎觉得她很滑稽,“别误解我,我对你没什么信任可言。小铮那孩子偶尔没脑子,但不会这么久都没脑子。我是相信他的判断力,既然你还住在这里,就是他认为你值得。”

  庄柔语塞。祖父的话外之音是,他可不觉得她值得。她挺起胸膛,不卑不亢道:“院长,我还住在这里,是我认为这份爱值得。他肯跟我回北京,也是因为他认为这份爱值得。”

  老人不动声色,“恐怕他需要作出选择。”他眼瞳深邃了几分,“小姑娘,我不如把话说明白吧,即使我信任你,也不会信任你爸爸。我不能坐视他再往我孙子头上套枷锁。这样对你也有好处,以免将来有一天你痛苦。”

  庄柔心一跳跳的疼。

  爸爸往以铮头上套枷锁?

  五年前是谁给她全家上了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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