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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孙波贪玩好赌,赌主要是打麻将。她的牌友限定在诗人田田、同事范天平、小艳和几个作者身上。我经常是三缺一时的候补队员。我并不爱这玩意儿,是孙波带会了我。孙波的麻将术语很多:一人赢三家输叫“月亮湾”,一个输三家赢叫“分家”,“杠上开花”指杠的时候和牌了;还有“两头堵”“光绪(输)皇帝”,有一阵子大家称孙波的家为银行,而她就是“提款机”……

  打牌的地点一般在孙波家。打牌的时候孙波的嘴好说,她不管输赢都不露相,这跟她的经济实力有关。小浪常过来看她打牌,指指点点,孙波一输她就着急,孙波就笑她小心眼输不起。孙波有时对她很温柔:“别熬了,小浪,洗洗睡吧。”孙波拍拍她的脸,“不然明天会长皱纹的。”有时孙波很粗暴,那肯定是小浪在她耳边唠叨她又熬夜了:“你不想呆着就回家好了,我又没请你呆在这里。”

  那天孙波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有很急的事请我帮忙。我毫不犹豫地赶去了,原来她五姐的装饰公司刚刚成立,本来五姐和五姐夫准备联手在大厅前画一幅迎宾图的,可巧五姐刚怀上孩子,五姐夫就准备找一个画家代画,于是孙波想到了我。

  “你就画你的‘千里马’吧。”孙波说。

  “画‘千里马’行吗?”

  “没关系的,我做主了。”

  我很乐意帮孙波做事,并且我还从没有画过那种大厅画,我也想尝试一下。我很认真地画着,这不仅是我才能的一种展示,更是我第一次帮孙波做事,我相当卖力。过了一个星期,我画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貌女子和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来到大厅,她们吃惊地看着我墙上的草图,年轻的那个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傲慢地瞟了我一眼后继续看我的画;年老的那个很有礼貌地冲我笑着,“你就是画家。”“嗯。”我点头,我猜到她们是谁了,她们的表情给我鼓舞,我知道自己的画是能让人满意的。那是孙波的母亲和她的二姐,她的母亲临走时说:“欢迎你到我家来玩。”我意识到她说的那个家是郊外的别墅。我很激动,我感动得都想哭。我妻子的母亲从没有如此温柔地跟我说过话,让我感到被尊重后的体面。两个星期后的一个傍晚,我终于将“千里马”的最后一笔画上了,我激动地看着那跳跃欲出的千里马,有一种成就感,这是我第一次在一面墙上直接作画。

  “谢谢你,孙波。”

  孙波也很激动,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匹马,这时听见我说话,她一愣:“谢我干什么?我要谢你才对。”

  “当然要谢你,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不然我不知道我还可以在墙上作画。”

  “是吗?”孙波说,“那你怎么谢我?”

  我痴迷而专注地看着孙波,我一直有一个想法:“我想画你。”

  “画我?现在?”孙波有些犹豫。但体内的激情促使我有些放纵自己的情绪。

  “你愿意让我画一次吗?”我深情地说。

  “没有什么不可以。我以前常给五兰做模特,但她每次都把我画成猪八戒。”孙波笑着退到角落,“站这里可以吗?”孙波看着我,她的眼睛半眯着。我的心一跳,那是怎样的眼神,迷乱、破碎。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让人心醉,让人痴迷。我走近她,拨弄她额角的头发,“你——坐这里来。”

  我搬了把椅子让孙波坐在窗前,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弥漫在孙波的脸上,她的脸立刻朦胧起来。我在孙波的右前方架好纸,但我拿笔的手却在颤抖,我直视着她,几乎下不了笔。

  “需要多长时间?”孙波坐在窗前问,她有些坐不住了。

  “很快。”我在纸上慌乱地涂着。

  孙波耐心地等着,谁也没有在意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溜走,没有在意天黑了。我感觉我拿笔的手怎么也不听使唤,我看着我的画,心乱如麻。

  “怎么样?怎么样?”孙波冲上去要看,我挡着,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的画,那是我画得最糟的一幅画。

  “看看嘛。”孙波一定要看,我不给,我是真的不能给她看,但孙波特别想看到我给她画的第一幅画像,她趁我不注意猛地从我的手中一把抢过,奔向窗边,我毫不犹豫地冲过去要夺回来。孙波将画向窗外伸去,她不想让我够着,我从她的身后抓住了她的手。

  “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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