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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她双臂已经累得有些麻木,护士长站在旁边,扯过了一个学生示意他赶紧替换。从安被换了下来,面色严肃地指挥着全程抢救。

  一般的抢救时间是二十分钟,如果二十分钟毫无起色,就要选择放弃抢救,但是如果患者家属有继续抢救的要求,哪怕人早已经离开,医生还是要继续不断地重复抢救过程。

  三十分钟过后,老人的家人终于含泪放弃了抢救,签署了相关文件后,一切尘埃落定。

  从安感觉到了一丝心累,她撤出了房间,背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学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去休息室等她,而她转身去了洗手间。

  从安打开水龙头,捧着凉凉的水向脸上不住地泼着。半晌,抬起头,呆愣片刻,任由水流顺着面颊滑下,前额的发丝已经湿透,紧紧地贴在额前,她顺手将乱发抹顺,擦干脸,出了门……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带着学生们学习了几个普外科常见的病例后,准备进行一下讨论便可以完成今天的教学了。

  可是,讨论的最后话题转到了"生死"上,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有的人悲观点儿,说当医生每天面对的不是病便是死,实在压抑;有的人乐观点儿,说学医就是为了能帮助人,看到患者的病情在自己的治疗下能好转就是最大的欣慰;还有人中立,说干什么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从安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从老师,刚才抢救12床患者的时候,你心里想了些什么?"一个带着眼镜好像学生干部模样的男孩子突然开问。

  怎么想的?哪里有时间多想?

  从安抿了抿嘴:"想怎么尽力抢救而已。"

  "看吧,这才是真正的医生!你们想那些杂七杂八的没用,人啊,还是干什么就说什么才对!"一个快嘴女生接茬说着。

  那男生推推眼镜,面上带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这表情倒让从安多少有些诧异。男生接着问:"老师,除了产科医生们可以看到新生命诞生的喜悦外,其余的医生每天面对的都是各色各样人们的不幸。我听说过患抑郁症的医生不在少数,还有一些医生甚至选择了自杀,这些事情都让我有些迷茫。老师,我想问的是,我们应该怎样正确地看待生死呢?"

  从安心里叹气,这个问题实在问错人了,对于一个前几年还经常想着自杀的人问如何正确看待生死的问题,实在是找错了人,她可是很失败的例子!她如何能给出正确的答案?!

  于是,她摇摇头:"我,不知道。"是啊,真的,不知道呢。

  一个看上去有些痞痞的男生呵呵地笑了,指着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说:"你小子少搞笑了!你干什么都要上升到一定高度,累不累啊!老祖宗的话说得好啊,生死由命,即使医学再发达,人到了该死的时候还是得死去。再说,咱们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多不容易,每个人都是几亿个精子里脱颖而出的!每个生命都是以亿万个生命为代价产生的呢!所以说,咱们现在这些活着的人,只要老老实实地好好珍惜生命就是了,再说咱们又不缺胳膊不少腿地活着,还能上大学,将来工作后做的事情还可以减轻一些患者的病痛,想一想这些,难道不应该感到幸运?你就别整天瞎琢磨那些有的没的搅乱自己的神经了!从老师,你说对不对?"

  从安微微一愣,随即笑了,那淡淡的笑意,渐渐的直达眼底……

  有些方面,你们是我的老师呢……

  送走了学生,从安连忙奔向了医院病房楼顶层的餐厅,和成莉莉约好在那里见面,她已经有些晚了。果然一进餐厅,就看到坐在窗边等得一脸不耐烦的莉莉。

  成莉莉见到从安,先是数落了半晌,在从安不断地道歉声中方才作罢。然后两人一人要了一杯绿茶,边喝边聊。

  "说吧,今天找我来什么事?"

  从安喝了一口茶,微笑着,在琢磨怎么开口比较有效果。弟弟一走就是五年,莉莉也一直没有正式的男友,还敢说不是在"等"?

  可是,成莉莉却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从安,心里嘟嘟囔囔地"埋怨"着从安,然后拖着长音,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安安,你认识林莫青吗?"

  从安一愣。

  "看你的脸,还是什么心事都藏不住!"成莉莉白了她一眼,然后立马捏住了她的鼻子,"原来今天你真的不是因为你和林莫青谈的那件事找我坦白来的!看来,你还是准备瞒着我!好你个从安,亏咱俩还是这么多年的朋友,那么大的事情到现在也不告诉我!要不是我昨天和家人出去吃饭偶尔认识了林莫青,估计现在还要被你蒙在鼓里呢!"

  机关枪一样的一串话,蹦得从安有些招架不住。不过,她还是听明白了。

  林莫青,哎……合约未婚妻……钟星辰。

  成莉莉看到了从安眼睛里的一丝歉意,她不打算这么容易就放过眼前这个对她隐瞒了这么大事情的好友,她撇了撇嘴接着说:"好歹你和那位极品男人钟星辰先生的相识应该还是托我的福,算是我牵的线吧!居然同居了还不告诉我!……唔唔……"从安没等成莉莉说完便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有些心虚地四处看了一下,然后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个时间餐厅里已经没多少人了。

  "莉莉,你不要这么大声。我本来也没打算瞒你,只是想过几天再告诉你。"从安解释。

  其实,从安并没有想要隐瞒好朋友。她这几天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莉莉和钟星辰的事情,但是后来她还是决定缓缓看看情况再说。可不想最近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地出现,她心思恍惚,居然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对莉莉和盘托出。不想,莉莉这家伙居然自己听说了,她一定是有些恼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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