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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那几天,她外公外婆想着方法给她弄好吃的、逗她高兴,可她就是绷着个小脸不太说话。每天火车一响,她就动都不动地听。晚上大家都以为她睡着了,她突然坐起来说:"火车来了,火车来了。"大家仔细听着,果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火车声,到底是音乐家的孩子,耳朵真好。

  有一天,她外公从家里打来长途电话,说囡囡不见了,把他们俩吓个半死。筱晴赶快找人买回去的票,好不容易把票买到了,她外公的电话又来了,说囡囡找到了。她一个人跑到一里外的铁道边去了,一群人找到她时,她正坐在铁路边楞楞地往西望。

  "你跑这里干什么?"她外公又急又气。

  "爸爸妈妈快来了,我等他们。"

  "他们从哪里来?你怎么知道?"

  "就从那边铁路来、就从铁路来。"

  ……

  筱晴一边听电话一边哭,什么地方都没玩,丢下正在讲课的柳北桐,连夜赶回了家。

  很多人都说从小学音乐的孩子没有童年,这在囡囡身上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柳北桐对待别人的孩子挺有耐心,可对囡囡就是个纳粹。从孩子5岁起就进行法西斯管理,孩子就是抹着眼泪在键盘边长大的。

  柳北桐从她很小就给她进行理想教育,他找来不少神童成长的文章讲给她听,经常把她按在小凳子上给她上音乐欣赏课,有些钢琴奏鸣曲听一遍就是一二十分钟,把她个小脸都听的呆呆的。筱晴私下给他说,不能这么听,你端个大茶杯听的津津有味,她这么小能听懂吗?你这不是填鸭式吗?柳北桐说你看不到她很认真吗?筱晴说坐那不动就是认真啊,你知道她想的啥?

  她想的啥他们都不知道,但有一次音乐欣赏课下课以后,柳北桐转脸到外屋拿个东西,筱晴发现囡囡正在往他爸爸的大茶杯里吐唾沫,她悄悄地告诉了柳北桐,柳北桐楞了半天,对筱晴说,这点像谁呢,反正不像我,才5岁的孩子,够毒的。

  从5岁开始,柳北桐教她陪她练了4年琴。大家都说自己的孩子教不出来,柳北桐就是一个例外。每天雷打不动的四小时练琴意味着什么?筱晴常在背后掉眼泪,说囡囡真可怜,那四小时剥夺了她一切同龄孩子的乐趣。无论她喜欢不喜欢,她必须全神贯注,因为这四小时柳北桐始终在她身后盯着她,她从小就知道什么叫虎视眈眈。有一次筱晴检查她的作业,有个虎视眈眈的造句,她写到:"我每天练琴,爸爸都在我身后虎视眈眈。"他们看了,觉着又可笑又让人伤感。为了囡囡的琴,他们夫妇不知吵过多少回,但都是在孩子背后。

  有一次囡囡没练够四小时,他晚上回来一把将熟睡的孩子从被窝里拎了出来,直接扔到琴凳上。孩子坐那哭,筱晴躲在厨房哭,他一边吸着烟,一边虎视眈眈。筱晴有她的理论,他管孩子的时候你千万别干涉,两口子当着孩子面吵架,孩子就算白搭挨了。

  囡囡在上海学琴时,筱晴是全陪妈妈。他半个月去一趟,听完她的演奏,就开始在他们租来的那间小房子里研究上海翟老师的教学录音。他每次都听半夜,琢磨老师的每一句话,听老师的示范录音,在钢琴上模仿老师的教学意图。

  那个从英国留学归来的翟老师很有意思,他们叫他翟画圈。你哪里弹错了,他也不多说你,就直接在那个音符上画个圈。下次还不对,再换个颜色的笔继续画圈。三个圈以后他给你停课一次,让你自己去解决,但学费照交。一次因为一个二对三的双手配合,囡囡老是弄不好,老师已经划了两个圈。柳北桐很焦急地等在老师家门口,女儿一出来,他马上夺过谱子看,发现那两个讨厌的圈外面又加了一个特大的圈。一股火起,对着囡囡就是一脚,那天他穿的是一双很重的皮鞋,力量又大。正好踢在迎面骨上,囡囡一声不吭就倒在地上了,她脸色苍白,疼的一脸汗。

  他迅速将她抱到医院,发现迎面骨上乌紫一片。大夫问他孩子的伤情,他一脸窘相。囡囡自己说了话,她说是自己碰的。

  那件事筱晴现在都不知道,女儿没告诉她。后来囡囡告诉她的同学,说我爸爸踢的对,那一个圈就是100块钱啊。

  现在囡囡的膝盖下面还有一个小坑。有一次她从美国打来电话还跟柳北桐开玩笑:"爸爸,我准备在旧金山法院起诉你,我已构成轻伤,根据这里的法律,你要被处以半个月的拘役。"

  "你说啊,囡囡到底怎么了?"囡囡几乎每10来天就会来一次电话,柳北桐和筱晴都是用免提电话给她说话,每次都是其乐融融,今天是怎么了?

  "韩东去了旧金山。"

  "韩东,哪个韩东?"

  "你忘了,就是那个有些神经兮兮,整天围着囡囡转的拉小提琴的。"

  哦…… 柳北桐想起来了,囡囡在上海上初一的时候,班主任老师给筱晴反映囡囡有早恋倾向,对方是一个比她高两届的一个上海男孩。他们每天吃饭都在一起,最近晚上还一起出去。老师还特意交代筱晴,那个男孩家就在上海市内,有两处房子,不要出什么问题。

  筱晴也是个老师,在学校也处理过类似的事情。初中的孩子最天真最朦胧也最危险。但这件事落到自己孩子身上,她有些手足无措。她立刻给柳北桐打了电话,柳北桐一刻没耽误就到了上海。他们一起和囡囡谈到半夜,可是她对父母的苦口婆心还是一脸的不理解。她说他们很正常,只是比较能谈得来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

  他们的观点就不同了,音乐学院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吗?都是尖子,这是一个培养音乐家的摇篮,如果不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是很快就要被淘汰的。不行!绝对不能和他来往,筱晴脾气上来了。她给囡囡约法三章,并要强制执行。柳北桐回去以后,监视孩子的任务都落到她身上。她象间谍一样注意着女儿的一举一动。饭厅的窗户、学校大门外的电线杆子都成为她的隐身之处。

  这些行动很快就被囡囡发现了,她马上提出强烈抗议,认为妈妈不像个老师,不尊重她的人权。特别是筱晴背着她找韩东谈了一次以后,母女的关系一度空前紧张。好在一学期过来,囡囡的专业成绩仍然是年级第一名,夫妇俩才松了一口气。

  后来美国旧金山音乐学校来招生,囡囡考上了,而韩东的小提琴只考了第四,落选了。

  筱晴不光高兴,还有点幸灾乐祸,认为这一切都是天意。那小子就让他咎由自取吧。可囡囡心情不好,这一点柳北桐也看出来了,看着囡囡出国时那一脸的落寞,他真不知该说什么,但他想囡囡毕竟是个14岁的孩子,换个环境后一切都会改变的。

  "别担心了,囡囡也大了,她会处理好的。你总不能干涉人家韩东,不让人家出去吧?"

  "你知道啥?韩东不光到了旧金山,还和囡囡一个学校。"

  "没事,一个学校怎么啦?"

  "他们住在了一起!"

  "什么?" 柳北桐感到这件事有点严重。囡囡在学校外面租一套房子,只有二室一厅,韩东怎么能和她一起住呢?

  "不行,我要去一趟!"筱晴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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