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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连波一怔,一扭头也看到了朝夕,立即绽露笑容:“朝夕,你醒了?”他兴奋异常,疾步上楼来,“睡得好吗?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洗个脸?”

  朝夕看着一步步走近她的连波,下意识地倒退几步。她盯着他,似熟悉,又似陌生,四年的光阴她努力去淡忘他,拼命把他的影子在脑海里揉碎,揉碎,可往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又情不自禁地把碎了的影子一点点地拼凑起来。结果他的样子在她碎了又拼,拼了又碎的痛苦回忆里越来越不成形,就如此刻的他,脱了那身绿军装,留起了边分头,她居然一点都认不出他了。

  “朝夕,不认得我吗?”连波已经站到了她的跟前。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浑厚的声音从他宽厚的胸膛里发出来,带着温柔的共鸣,听上去让人着迷。只是他的脸偏瘦,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显文弱,有一种很安然的光芒,静静地从他的眼睛里流淌出来。

  “怎么会不认得呢,这么久没见面怕是生分些了吧。”楼下的珍姨听到了,笑眯眯地抬起头说,“朝夕,你先洗把脸,我这就去给你准备早餐,你爸爸中午会回来跟你一起吃饭,晚上寇政委他们一家都会来,给你接风洗尘。”

  说完喜滋滋地往厨房去了。

  连波上下打量个头齐他肩膀的朝夕,眼中难掩激动:“朝夕,你长大了,变成大姑娘了,真好看……”

  朝夕垂下眼帘,一声不吭地退进房间关上了门。

  连波像是当头挨了一记闷棍:“朝夕……”

  阵阵无法化解的哀痛,顿时在连波的心里弥漫起来,他意识到他把事情看简单了。他以为她肯回来就放下了过去,但冰冷的现实摆在眼前,朝夕看他的眼神竟是如此漠然,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活波爱笑的小朝夕,那么他该怎么办?也许还需要时间吧,她毕竟离开了四年,四年里她一定经历了很多同龄孩子不曾经历的苦痛,她眼中的冷漠只是暂时的,她失去爱和温暖太久,她需要时间慢慢回暖。连波看着那张门,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这时楼下的电话响了。连波跟房间里的朝夕说:“朝夕,赶紧出来洗脸,珍姨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点心哦。”

  说完急急忙忙地下楼接电话。

  “她回来了?”电话那边是樊疏桐懒懒的声音。

  连波“嗯”了声,问:“哥,你还在深圳啊,什么时候回来一趟,看看朝夕吧。”

  樊疏桐答非所问:“她……怎么样?”

  连波摇头:“不大说话,从在火车站接到她到现在,我没听她说过一句话。”说着他抬头看了看朝夕紧闭的房门,越发担心她会不会重新融入这个家庭,“哥,我感觉她还恨着我们……”

  “恨就恨吧,你还指望她对咱家感激不尽?”

  “话不能这么说,哥。”

  “秀才啊,你书读傻了,她跟她妈一样骨子里就是带刺的,你没事最好别招惹她,小心她扎得你血淋淋。”

  “哥,我不喜欢你这么说朝夕!”

  “我也不喜欢看你这么傻不拉叽,还当她是小孩子呢?她是已经长全了牙齿的豹子,留神点,别被她咬死了还当是在挠痒痒……”

  连波“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一抬头,正好看见朝夕站在楼梯口,仍然穿着睡袍,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胸前,弧线优美的刘海下眼眸黑亮,目光冰凉。他赶紧露出和善的笑容,正要说什么,朝夕看了他两秒,转身就朝漱洗室走去,然后“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他张着嘴站在电话机旁,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士林,怎么不开了?”

  黑皮看着发愣的樊疏桐不明其意。

  自从早上樊疏桐跟连波打完电话,脸上的表情就很恍惚。心事重重地开车出来,他一直闷不做声。车子开到福田的时候,他更加心烦意乱了,将车子打了个弯,绕到街道拐角处,扭头跟黑皮说:“你先在这下车,自己打车去公司吧,我有点不舒服,在这歇息会儿,马上就来。”

  “怎么了,跟连波又怄气了?”

  “没你的事,下去。”樊疏桐仿佛梦呓,可板着脸的样子却很骇人。

  好在从小玩到大,黑皮知道他的底子,也没有往心里去。而且他早上多少也听到了樊疏桐讲电话,心下什么都明白,很自觉地下了车:“兄弟,我劝你一句,过去的事别老搁心上,添堵。”

  “滚!”

  “好,好,我滚。”

  黑皮连连举起手,活怕这魔王。

  小时候当魔王就算了,长大了依然不改这德行,可是还真别说,这世道还就服他这样的人,这么多发小,还就这小子混出了头。一个人在深圳混得风生水起的,住别墅,开大奔,让黑皮和细毛一帮兄弟眼馋得不行。这不,上个月黑皮辞了内地的差事就来投靠樊疏桐了,铁了心要跟这小子混。樊疏桐也没说不肯,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但并没有让他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昨晚黑皮终于忍不住找他要活干,樊疏桐反问一句:“你自己说,你能干好什么?你能干什么,我就让你去干。”一句话问得黑皮哑口无言,在聿市他和细毛都是成天吃喝玩乐的主,手无一技之长,到了深圳还真不知道能干啥。于是就要樊疏桐带他去公司看看,能不能干点啥他看看心里就有个底了,樊疏桐就同意了,准备上午带他一起去公司上班。结果早上樊疏桐突然想起什么,给连波打了个电话,没打电话前还好好的,电话一打完情绪就变了,一路都绷着脸,黑皮好心劝他几句,反碰了一鼻子灰。

  看着黑皮打了车消失在车流中,樊疏桐像是终于卸下了包袱似的,将头伏在方向盘上,又陷入了那样的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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