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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那一夜,蒋杰没有回家,我睡到第二天一早照镜子,眼睛肿成了红灯泡,爬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定机票,还剩最后一张头等舱机票,中午的飞机,我当即飞速刷牙洗脸收拾行李奔赴机场。上飞机之前,我给蒋杰发了一条短信:我走了,等我回来之前,你最好把离婚协议签好字。我在飞机上睡着了,昨夜一夜没睡好,居然这一觉一直睡到飞机着陆,我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打开,居然蒋杰一点反应都没有,叹了口气,神情落寞的往外。走得匆匆忙忙,什么都没有买,也没有心思到处逛了,大年初二出来逛街的人也很少,商场里的服务员也没什么好脸色,大过年的,谁有工夫伺候你啊,于是我在省城里的商场转了一圈,居然不知道买什么给我的父母,父母总是能准确记住我们喜欢吃喜欢穿的,而做儿女的却不知道父母的喜好,想了又想还是找了个提款机提了些钱,然后去汽车站找从省城到我们那个小城的汽车,车站挤满了人,买不到票,年初二坐汽车不挤成肉饼也能挤得你窒息,我身上揣着钱也不敢去挤,天下着毛毛细雨夹着小雪花,我穿着羊绒大衣还觉得冷,便哆哆嗦嗦地到车站的厕所里把行李箱里面的冲锋衣找出来换上了,到底感觉好多了,便去找出租车,幸好我行李少就带了随身换洗的衣服,行走起来也比较方便。车站有拖家带口的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行李的,我看着他们冻得通红的脸,觉得过这个年真是太遭罪了。拦了好几台出租车都不愿意跑远道,毕竟省城离我们家那块得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我着急了,等到拦到下一辆出租车的时候,直接跟他说“一千块到Y城去不去?”出租车司机看了看我,迟疑了一下,说“一千二”。我便拉开门赶紧上了车,这要是平时顶多200多块就够了。司机看我是女性,而且到天色也还算早,便同意拉我去了,但是我告诉他路上不可以再顺道捎人了,司机乐了说“你放心吧,难得你回家乡过年,我不是那号子宰客的人。”

  傍晚的时候,出租车路过我家乡的市区,突然感到有一栋建筑让我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是什么感觉呢?摹地想起那一年Michael一路追我南下,来到我家乡这个小城市住的就是这个酒店,那曾经是一家酒店,现在已经改换了门头,但仍然是作为酒店在经营的,只是装修得更豪华了,难怪我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有一种心酸的感觉隐隐地透出来,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物是人非么?那酒店再过几条街就是我曾经与Michael互相表明心迹的小广场,车开得很快,很快就过了,此情此景,是何其的相似,Michael的脸从记忆深处浮现,越来越清晰却越来越让我心痛,一样的雪花,一样的中国新年的气氛,可那广场上相拥的恋人却已相隔天涯,这个我曾万分熟悉的城市里,不再有那一个我爱的男子在等着我了。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农村的灯光都比较昏黄,农人舍不得买高瓦数的灯泡,尤其是南方农村,冬天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烧着火膛子,天黑了,饭一吃就围着火膛子烤火,什么也不做,只是一茬一茬地说说闲话,要么就是吃瓜子,吃得噼噼啪啪地响,然后讲神鬼的故事给小孩子听,听得孩子不敢独自去睡房睡觉。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我喜欢柴火灶膛的木香味,我喜欢静夜里枞木棍子烧得噼啪作响,我喜欢听爷爷在后山披竹子的声音,我喜欢清早起床看山谷里炊烟袅袅地升起,我喜欢围着火炉吃椪柑,我喜欢爷娘在菜园子里高声对话的声音。久别之后我回来,这一切在三秒钟之内重又变得熟稔,我一推门,门吱呀作响,我便闻见满屋子萝卜炖猪骨的香味,我的亲人,都张着嘴惊讶而高兴地望着我,之后我便是贵客,是爷娘久违归娘家的女儿。没有拥抱,农人不善外露情感,但是热腾腾的芝麻豆子茶立刻端上来了,母亲开始问长问短,父亲开始添柴添火,爷爷在里间早睡了,听见我回来了便高声咳嗽着下床出来了,弟弟更是兴奋地向我描绘他最近的新鲜事儿,一刹那间,我又回到了若干年前在家做小女儿的时候,那时候我很快乐,虽然没有爱情。有时候我想,这世界谁都有可能背叛你抛弃你,但是血浓于水的爱,是永远化不开的爱,永远是你最后的依靠。这一夜,我睡得很香,窗外很静,空气很清新,偶尔传来远处的犬吠和鞭炮声,但是很遥远,在父母家中,我彻底忘记了前尘往事,也不去想明日天涯,只是可劲儿睡,妈说了,睡醒了明天上山去挖冬笋。

  过年这几天在农村特别热闹,孩子们一年到头都盼着,我少不得也要给表侄们发发红包。母亲出门时几乎都要叫上我,一刻不让我离开她,就连睡觉也要我和她睡一床,晚上和我说话说到很晚,往往是我都迷糊过去了,她还在睡。

  老外婆精神也还好,听力和视力都不如以前,但是脑子很清醒,喜欢说古,回忆起民国年间的事时,有典有故,说得条理清晰,有人在身边的时候也说,身边没人的时候自个儿说。我想起我小的时候经常在放假时到外婆家去,她的二只生蛋的母鸡下的蛋全叫我一个人吃了,晚上睡觉时,外婆也跟说闲话,说到很晚了我睡着了她还在睡,如今她老了,不愿意和儿孙们陪她睡了,她说自己老了,说不定哪天就在睡梦中去了,怕吓着别人,所以天冷冰凉她就一个人睡,电褥子给她开着,她闲燥得慌,硬是给拔了,我外婆一生生了七个儿女,老了还没有一丝病痛,她总说这是祖上积德了,也经常教导我们,女孩子这一生为人要三稳:心稳,手稳,身稳。她说有了这“三稳”行得正坐得端堂堂正正地做人。

  老外婆闲话着,突然想起什么来,问我道:“颜颜,你的爱人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我们那边叫对象都叫爱人。

  我便说他工作忙,脱不开身,外婆说:“那小伙子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待他。”

  我笑道:“外婆,你还记得他长啥子样子不?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嘛。”

  “外婆活了快一百岁了,就要入土的人了,也算个半仙了,看人是看得准的,你听外婆的没错。”外婆大声说,她自己听不大见就以为别人也听不见,说话总是很大声。她一说话我们就乐,她喜欢说话,能说话就证明她气魄还好,身体硬朗。我依着她坐着,就像我十几岁时那样。我若是告诉外婆,蒋杰将我驱逐出家门了,她还会不会说他是个好孩子呢?想到这里忍不住拿手机出来看一看,别说未接来电,一个短信息都没有。我一生气,把手机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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