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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七年了,当时分手的那刻,竟还清晰如昨。那天,在我们宿舍楼下,木兰花大朵大朵地落着,花落无声。薛凯用脚碾着那洁白的花朵,不停地碾着,那么残忍,一直碾到它们变了颜色发出腐烂的气息,我甚至能听到它们偷偷在哭泣。碾完了所有,他说,我们分手吧。在那一瞬,我突然像跌入冰窖,手指冰凉。想象手指落在他脸上,应该如寒冰绵掌。寒冰透骨,冷月失魂。

  他笑着说,你可别哭啊。我也笑了,灿烂得过分。我说,好。说完,我转身,离开,头也不回,还潇洒地挥了挥手,没带走半片云彩。其实我是不敢回头,也没脸回头,因为那时,我的脸阴得要落下雨来,皱巴巴的特别难看。

  回到宿舍,我还算平静地洗脸,刷牙,然后躺到床上,专心等熄灯时间。体验过的人都知道,越发在那时,时间过得越发得慢,没办法,我便拿起一本海德格尔想要专注地读下去。我性格里有自虐的因子,选择看哲学,其实是最温和的自虐方式。

  等终于熄灯后,我听见苏锦蹑手蹑脚地回来,然后爬到我床头,问我睡了没,我其实还没睡,但还是故作惺忪地问她怎么了。她抑制不住惊喜地说,你知道吗,陈靖答应做我男朋友了。我还是故作睡意蒙眬地说,就那点破事啊,明天再说。她看我没心情,便也悻悻地离开。她一离开,我便把头埋到被子里,默默呜咽,差点没把床给淹了。

  我失恋我都没哭,他们恋爱我哭个啥劲啊。我经常就是那样,眼泪总流的不分场合不合时宜。在那之后,我不小心忧郁了,他们以为我忘不了薛凯,其实到后来,我都记不起他的模样,伤感只是因为惯性。我被我的伤感欺骗了,如陷泥潭。记得那时,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便没日没夜地玩弄文字。写出的小说不用刻意就很伤痕,骗了不少痴男怨女的眼泪。其实吧,想想自己真傻,他们奋不顾身地忙一场又一场的恋爱,我却忙着编一场又一场的离别。我那最美的年华啊,就那么被伤感淹没了。现在想想,青春文学害死人啊。

  现在想想,我特后悔,真的,我后悔当时怎么没拍几张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相片呢,没准一不小心就成了伤痕派美少女掌门人。当然我现在也不老,但不脱几件衣服,谁愿意多看我几眼啊。这难道就是少女和女人的差别?

  八

  我当时那么轻易地就能放手,肯定有人会想,我大概对薛凯没多少感情。如果感情可以用麻袋来装的话,我相信,我对他的感情绝对有一卡车。但后来我又相信,我对他的感情也就一小皮卡,而对楚天阔那丫的,绝对是更重量级的。

  大学新生报到时,五湖四海的我们终于聚到了一起。用"终于"不为过吧,寒窗苦读十载,不就是为了相聚的这刻吗?当然,聚到一起的还有来自五湖四海的爸妈们。话说,我爸妈和陈靖的爸妈就是打着送我们的旗号来参观那些五湖四海同胞的脸的。虽然都是黄皮肤黑眼睛,他们还是担心同胞里有卧底会专门与他们的善良孩子为敌。所以此次陪同,一为观光、二为探底。

  在排队办手续的时候,陈靖的爸爸不禁感叹:"真是什么样的都有啊,比动物园热闹多了。"虽然人群里偶尔蹦出张驴脸马脸猴子脸,但那样的感叹也太忒不厚道了。陈靖的妈妈也附和着说:"我也不是学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但不比不知道啊,还是我们陈靖和乐乐长得人模人样。"陈靖他爸马上急了,告诫陈靖妈:"不会用成语别乱用,别在大学生面前给孩子丢人。"陈靖他妈很不服:"大学生怎么了,我还大学生他妈呢。"然后,侧目者众。我清晰地看到陈靖头上黑线三条。

  我妈打岔说:"也不见得,你看那个卖矿泉水的孩子就不错,挺精神的。"我跟我妈的某些品味还是很一致的,看过去,也禁不住点头表示赞同。那厮就是薛凯。

  陈靖妈撇了撇嘴,说:"那孩子,眼神太精明了,跟街上小贩似的。"陈靖爸习惯跟她唱反调:"嗯,说明人家有商业头脑。"他妈又说:"那孩子脸部线条太硬,肯定不懂得关心人。"他爸意味深长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的女孩子就喜欢那些长得一脸严寒的,说是硬汉柔情。"他妈急了:"你怎么在家里跟我顶嘴,出来还要跟我对着干?你知不知道,你老那么说,没准咱儿媳妇就跟人跑了!"陈靖爸赶紧闭了嘴,同时无语的还有陈靖跟我们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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