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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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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排李四为张小辫和孙大麻子指点地势:”这片荡子本是片半涸的湖沼,历来都是野雁南北迁徙的地经之地,北近大江,南压六州,覆着不知多少里数,形势果是险恶,荡中更有无数水鼠衔草洁泥筑成的天然堤坝,形如三环套月,鼠辈造化奇绝,能够调节湖水涨落,所以不管外边有多大的洪水经过,荡子里的水位也不会变化,一年到头,总是半泥水水,雁民自古就在这黄天荡里捕鱼猎雁为生,识得各处坑洼沼泽和水面深浅。” 围攻灵州的太平军没有水师接应,如今断了粮草供给,只能从陆路向南彻退,但是附近的官道多被洪水毁坏,太平军连日激战,始终打不下灵州城,再拖下去就会陷入进退无路的绝境,所以他们不得不从黄天荡中的水鼠堤上南逃。 身为雁营营官的张三爷,可对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之事一窍不通,想那粤寇来势极大,自已这边只不过一营弟兄,往多了说还不足千人,相差十分悬殊,大战来临之际,不免有些担心难以应对。 好在雁排李四曾随老雁头久经战阵,只因他们雁民雁户多为响马出身,虽然被收编成了灵州团勇后屡立战功,却仍有一世洗刷不掉的案底,始终难以取得官府的信任,但他与营官张小辫结为了异姓兄弟,自然要竭尽所能相助,他泰然自若地说:”三哥不必忧虑,兵来将挡,水来土埋,这段长毛中的精锐不过十之一二,其都是裹卷而来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何况这黄天荡是雁营老巢,水路错综复杂,外人绝难识得,到了咱这一亩三分地,管教那些粤寇有来无回,来一个咱宰一个,来两个咱杀一双,我只愁他人马来得不够多。” 雁排李四说完,抬手命众团勇停住舢板,营中每个兵勇都带着一枝”雁哨”,这哨是用野雁脑壳打穿了制造而成,吹响了呜呜咽咽,曲声极尽哀愁凄苦,还可模仿雁鸣雁啼,此刻同时吹动来,四野皆闻。 张小辫和孙大麻子两个外行,不知为何满营都吹雁哨,正待要问,就见周围的芦苇水巷深处,忽然涌出无数竹排,排上之辈,多是头插雁翎,身披蓑衣的猎户打扮,而手中所持,尽是杀人的利器,无非是土铳、竹标、渔叉、梭标、雁翎刀。 原来当初老雁头为了在乱世中谋条生路,带着许多雁民去灵州做了团勇,但荡子里仍然留下了不少雁户,这些人里边虽然不乏老弱妇孺,但真要全伙出来,其中能够提刀杀人的,也跑有不下两千之众,至今还是在黄天荡里做些月黑杀人、风高放火、有肉同吃、无粮同饿的勾当。 雁营兵勇都是黄天荡的子弟,双方相见,俱是欢喜,大伙闻听老雁头阵亡的消息,念其往日恩情,不免尽皆哀叹,咬牙切齿地要为”老首领”报仇雪恨,待到悲愤之情稍止,雁排李四便为一众雁民响马们引见张小辫,李四说:”张三哥是个义气过人,手段慷慨的好汉,荒葬岭神獒、筷子城老鼠和尚、躲藏在提督府的白塔真人,都被三爷亲自擒杀,真是为民除害,人皆称快,不仅如此,这位张三爷更学了一身猫仙谭道人留下的本领,深得巡抚大人的赏识,如今咱雁营兄弟们都是追随着他杀贼立功。” 雁排李四是老雁头之后,论起武艺见识来,他更是数千雁户里一等一的好汉,那些雁民听他是如此说的,无不信以为真,都争着过来与张小辫结拜。 张小辫暗道一声:”惭愧,想我张三也能得有今日的名头?”当下厚着脸皮对众雁民说道:”也不知前世烧了多少高香,使得这辈子能结交到这么多兄弟,真不枉小弟我为人一世了。我张三是个一刀两断的性子,从不学那黏皮带骨、拐弯抹角的腔调,今日前来,正是要在这黄天荡里与粤寇厮杀一场,还望各位好汉鼎力相助。有道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与其自甘埋没在尘埃草莽之中,何不轰轰烈烈做回好汉,若能立下一场平寇定乱的不世奇功,必能千秋万古,传颂不朽,也好让后世知道天底下曾有过咱自雁营的字号。” 张小辫更知雁民都是穷苦出身,所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对这伙人单单晓以大义,说什么忠君爱国、青史留名的空头话可不顶用,于是又信口胡编说:”自从粤寇作乱以来,从南到北往州撞府,席卷了不知多少金银财帛在身,这些非分所得,可比过往的贩货行商之辈肥得多了。而且据说这寇的首脑,曾是个有名的大海盗,在海上劫过不少的洋人货船,,身上有大把的金洋钱在,另外想必那些做过海盗海匪的人物,也必定寻过龙宫宝藏,所获之物自然都是奇珍异宝,珠是夜光珠,玉是盈尺璧。现在朝廷不分大事小情,无不以平贼定寇为先,只求各地尽早剿灭粤寇,而那些长毛的贼赃所得,谁有本事有胆子拿了,就他奶奶算是谁的,往后官家绝不追究。 先前张小辫曾给雁营兵勇们分过一些金洋钱,”金洋钱”是民间的称呼,其实就是异域海外的金币,虽然在大清国里不能正式流通,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又铸造得格外精致考究,谁见了谁不喜爱?所以往往要价极昂,远远超出了金洋钱本身的市值,雁民们听了粤寇身边携有金银财宝这些消息,果然群情振奋,纷纷表示愿效死力杀敌。 另外雁排李四还与周边的一些马惯有勾结,安排人传飞雁令去,把附近能加集来的响马子都找来,眼下战乱连着天灾,各处都没了活路,见有这能发横财的勾当,都肯铤而走险,一天之内就聚集了三五千人马,水旱两路分为数队,各有雁营中的哨官统辖,又预备下土铳土炮,多削竹枪乱箭,乘在雁排上到处埋伏。 等到第二天天刚破晓,就有探子来报,已经望见太平军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军卒密密麻麻犹如蝼蚁一般,队伍铺天盖地,见头不见到尾,数不清究竟有多少人马,雁排李四命各队人马分散到芦苇荡里隐藏行迹,听得雁哨为号,便一齐出来厮杀,眼见一场血战在即,这正是:”杀气横空红白冷,征尘遍地白云寒。”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贼猫》下回分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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