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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医生,我是A型Rh阴性血,体检各项也都合格。”我固执地走到医生面前,听到自己清泠泠的声音坚决干脆地响起。

  “可是你……”医生迟疑着,看看我的肚子,“国家规定,妊娠中是不能献血的,不然恐怕胎儿会营养不良。”

  “没关系,我是自愿的。我会签字注明,献血的一切后果与医院无关。”这里唯一能及时提供健康A型Rh阴性血的,只有我,我别无选择。

  维东妈抹着眼睛,过来一把拉着我的手,“小薇,我家小东这次全靠你了。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最是心善,对小东也最好。从前是小东对不起你……”不想维东妈再多想些什么,我连忙接过话茬儿,“伯母别这么说,其实我一直把东看做……好哥哥。”是的,深爱过,心痛过,放弃过,遗憾过……从十年前的完美少年,到撞车那一刻的维东,或许,自始至终从未真正离开过我。

  独立的特等病房里,点滴瓶里的透明液体不断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单调而乏味,听得人心慌意乱。

  两天,四十八小时,维东就这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安静得像个熟睡的小孩子。

  看他浓黑的眉略略蹙起,竞有些脆弱的意味,我不觉伸手想帮他抚平。触到他温热的肌肤,心稍稍安定下来。

  前次来医院做全身检查时,我才知道自己也是A型Rh阴性血,和爸爸和维东是一样的。当时只觉得有趣,现在想来,一定是冥冥中上帝的慈悲安排吧。

  “嗯……”不知是不是太期盼,产生了幻听,我仿佛听到维东发出模糊的鼻音,连忙凑过去。

  “孩子……”维东喉间发出沙哑的声音,却清清楚楚是在说话。

  我的泪水满满地流溢出来,控制不住地一滴滴落下,湿润了我的手背。无边狂喜席卷而来,我竟说不出话来。

  维东慢慢睁开眼,那熟悉的黑眼睛终于又呈现在我眼前,依然是璀璨得像世上最漂亮的黑宝石,此刻依稀荡起层层涟漪,包围着水中央那个哭泣的我。

  我怔怔望着他,迷迷蒙蒙,有一种隔世重逢的喜悦。曾经拥有,知其珍贵;曾经放弃,只觉得是一种美丽的遗憾。而今,上帝终将他送回我身边,是要我从此珍惜善待他吗?

  “小丫头……”维东勉强挤出这三个字。

  “孩子很好。你别说话,休息吧。”话一出口,我不觉一呆。有多久,多久我不曾用这样关心的口吻对他说话?

  不知为什么,从前的点点滴滴飞速自心头掠过,竟然像雨后彩虹一样亮丽美好。

  “饿了吗?”我定定神,拿棉签沾了水,一点点润湿维东的嘴唇。

  维东动也不动,只直勾勾地瞧着我。

  “我问,你答。是,你就眨一下眼,不是你就不眨眼,好吗.我猜想他一定是没力气点头和摇头。

  维东顺从地眨了眨眼。

  “饿吗?”我仔细留意维东的眼睛,他一动不动。

  “头晕吗?”

  维东的眼睛一眨不眨。

  “头疼不疼?”

  维东还是没反应。

  “我叫医生来……”心,好像被抛到雪水中,冰冷的恐惧步步*近。我很怕,怕他又变成全无知觉的模样。

  维东的唇角漂起浅浅的笑意,好像在说:“我没事,你别担心。”

  “那为什么眼睛眨也不眨?”我稍稍安心了些。

  维东不答话,仍然是那般直直地凝望过来。依稀,一个念头闪过心间。如果是我死里逃生,是不是一醒来也会像他一样,目光再舍不得离开李哲半分?

  “你休息一下,我去叫伯父、伯母进来。”理智告诉我,速速离开是上策。然而,手却被一片温热包容了。

  “小丫头……让我再看看你。”不知是否因为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眼前的维东和从前仿佛有些不同。

  我反射性地略略缩回手,终究翘起嘴角,笑着:“我真的有点累了,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维东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微微一哂,“还是恨我?”

  “没有。”我否认了,不想再回忆那不堪的一夜,我拿纸巾擦干净脸颊上的泪水,准备离开。

  “那天晚上,我记得,我没做任何安全措施……”维东醇厚的语声执著地飘到我耳际,我身子不由得一僵。

  郑重地望着维东,我不等他说完,就温言开口,“不要再提那天晚上,不要让我恨你,好吗?”

  维东,你曾给我最绚丽的恋情,让我永世难忘,也曾让我痛彻心扉;你曾一再羞辱、为难我,也曾慨然救过我和宝宝。经历了那么多,而今,我真的只想记得你对我的好,你明白吗?

  “啪”的一声,维东枕边的钱包突地掉在地上,几张银行卡滑了出来。我连忙把地上的零零碎碎都捡起来,又把卡一张张插回原位。

  旧照片,钱包夹层里的一张旧照片,毫无征兆地跃入我的眼帘,我的呼吸不由得一滞。

  那上面,青春年少的我们,亲昵地紧紧依偎着。两张甜蜜满满的笑脸间,一个心形框内,有个漂亮的baby咧着嘴快乐地笑,大大的黑眼睛,弯弯的眉毛,像我,又像维东。

  我清楚记得,那是几年前我们在街头闲逛,看到有种新奇的娱乐机,号称可以预测未来宝宝的相貌,一一时好玩去拍的。当时,维东只让我看了一眼,就把照片抢走藏了起来,说是将来有了宝宝再拿来对比,看看预测得准不准。

  却原来——他一直小心地收在随身带的钱包里!

  告诉自己,过去的,忘记吧。但还是有什么,无声无息地沉沉堆积上心头,就像盛夏的洪水般,似乎遏制不住,随时会决堤而出。眼眶热乎乎的,有液体涌上来。硬生生闭上眼,我讨厌软弱的自己,尤其在这个时候,面对这样的维东。

  把钱包放回原位,我逃一般抓起自己的拎包就走。

  一开门,我呆住了。

  清爽的短发,洁白的棉质T恤,随意的深蓝色Levi’s,温柔慵懒的笑容,深情而专注的目光……似真实,如梦境……

  狂乱的喜悦自心头爆裂,天地间一片静谧。恍惚间,舌间又有浓郁的甜蜜幽幽地化开去,隐隐带着一丝丝酸涩。

  一切,如同美国女诗人Emily Dickinson所写的:“等待一小时太久,如果爱,恰巧在那以后;等待一万年不长,如果终于有爱作为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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