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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婆婆又说:“要工作就不要家了?工作难道不是为了家吗?”

  晓维依然几乎听不到周然的声音。随后公公说:“大半夜的,明天再说吧。别把晓维吵醒了。”

  周然推门进屋,直接去了浴室,脚步声和关门声都很轻。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酒精味道。他晚上喝的是高度白酒,好像还有白兰地。晓维一边从气味中判断着,一边觉得自己很无聊。

  周然一直没开灯。当他拉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时,晓维呼吸得很平很稳,装作睡得很沉的样子。

  “妈说你感冒了。好点了吗?”周然突然问。

  晓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装睡。她是背向周然躺着的,她不说话。

  “这两天晚上你一直陪着爸和妈,辛苦你了。”

  晓维继续闭着眼装没听见。周然却突然把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次晓维猛地伸手拍掉他的手。

  “我请爸妈早点回家吧。他们本来也没有什么事。”

  “不辛苦。我陪着两位老人很开心。”晓维尽量冷冷地说。但是在夜深人静的黑暗中,再冷的声音也有一种模糊的温柔。

  她很刻意地把以前挂在嘴边的“爸妈”一词儿换成“两位老人’,说这话时,她的心微微抽了一下,仿佛要把自己很心爱的东西捐出去。

  “周末我可能要去外地一趟。如果他们继续留在这儿,还需要你多陪陪他们。”

  “好。”

  “谢谢你。”

  “不客气。睡吧,很晚了。”晓维用被子蒙住头,以示她不想继续说下去。

  隔日是周五,周然终于在晚上七点就回家了。

  周妈在家做她的拿手菜,都是些工艺复杂的菜色。据说老人家从下午两点就开始准备了。周爸则在一边打下手。

  虽然厨房不小,但挤上三个人也会显得狭窄,于是晓维被赶了出来,她只能及时地端盘子拿筷子来表明自己并没有犯懒的动机。直到后来周妈做松鼠鱼,晓维才得以以观摩学习为名上前帮忙。

  菜上齐了,周然也回来了。晓维特意开了一瓶好酒。

  只是周然一向吃饭少,每样菜只吃两口;而晓维胃口小,面对这一桌子菜,纵然她再想赏脸,也吃得很有限,令婆婆好生失望。

  说来很奇怪。晓维与公婆在一起时,三人相处得轻松很愉快,可以讨论同一个话题,可以看同一台节目。但加上一个周然,气氛却微妙起来,比如说讨论问题时要么意见总是不拢,要么就显得过于妥协谦让。

  晓维及时地想起婆婆很爱打麻将:“要不,我们打麻将吧。”

  “家里有麻将牌?”周然疑惑地看了晓维一眼。晓维不喜欢玩麻将,他们也从不在家里招待朋友,根本没机会玩麻将。

  “在网上看见一套骨牌很漂亮,就买回来了。”

  “算了算了,小然整天在外面陪人玩这个也玩烦了,晓维你也不是特别喜欢玩吧。”周妈说。

  “反正也没别的事,玩吧。”周然边说边帮着把桌子清空,晓维去找麻将了。

  他们押了小注。很久以来都缺乏共同语言的周然林晓维,在输牌这一点上却很有默契,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地让老人们赢得很漂亮。

  “晓维,明儿去给你买衣服。”赢了牌的周妈直乐。

  “瞧这运气。晓维,明天陪我去买彩票。”周爸也乐呵呵地说。

  中间周然接过一个电话。他看了一眼,起身去阳台了,很久没回来。

  周妈码着一排好牌等得着急:“这是谁?大晚上的也不让人安生。”

  周然回来的时候面无表情。周爸问:“工作不顺利?”

  “没事。我们继续。该谁出牌了?”

  周爸周妈和晓维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周然“哦”了一声,乱扔出一颗牌。他的手机又响了。

  这一回他直接关机。

  四人才玩到十点,周爸就说:“小然连着两天都回来得晚,连累得晓维也没睡好。让他们早点休息吧。”

  “是啊是啊,幸好你提醒。对了小然,明天周末你不用上班吧?我跟你爸还有晓维要去灵安寺进香。你能一起去吗?”

  周然犹疑了一下:“我明天要去X市一趟。一个校友的孩子满月,大家一起聚聚。”

  “这年头小孩子满月都要折腾这么大动静哇?X市离这儿有两千公里吧?”

  “他事业做得很大,大家与他多少都有些业务往来。最近他手里有个项目,这次是找个名目一起谈事情吧?”周然耐心地解释。

  “你出远门应该早点说啊。”周妈有些失望。

  “周然对我讲过,我忘记告诉你们了。”晓维替周然解围。她刚刚想起来,周然昨天夜里似乎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没太在意。

  “我争取明晚回来。周日我会留在家里,明天就让晓维陪你们吧。”

  “你不带晓维一起去?”

  周然看向晓维:“你想去吗?”

  晓维朝婆婆笑一笑:“我不去。他们那些人聚在一起很无趣的。”

  “算了,我跟你爸也没什么事,你不用硬赶时间,把自己弄那么累。晓维不介意就好。”

  “我不介意,工作要紧。”晓维说。

  晓维与周然一前一后进了卧房。他俩就谁先洗澡谦让了一番,最终晓维以洗得慢不愿赶时间为由说服了周然优先。

  周然只用了五分钟就出来了,而晓维进了浴室便很小人地落了锁。她在里面洗泡泡浴,磨蹭了很久才出去。她满心以为周然已经睡了。

  但她料错了。周然此时正倚着床头,在晕黄的台灯下翻一本她放在床头的时尚杂志。

  晓维有点尴尬地立于原地。这时她如果躺回沙发上就太矫情了,毕竟这两天他俩都躺在一张床上,更别说以前。但是要她就这样在他身边躺下,她更不自在,那就像她在服软似的。在公婆面前给他面子是一回事,私下里是另一回事。

  周然抬眼看了看她:“明天你们上山去进香,把车停在山下吧。那条路开车很危险。”

  以前他们每次去那里都是周然开车。晓维虽然也有好几年驾龄了,但车技只是尚可而已。

  “我会仔细地开。妈心脏不好,让她走那么多台阶更不安全。”

  “明天我会早点回来。”

  “你把事情办完了再回吧。唐元那边怎么可能当天放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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