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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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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匹马神骏非凡,等它们跑累起码还要两个时辰,我们固然是摔不着,但由得它们这样乱跑乱奔下去,迟早会踏伤甚至踏死人的。”李略横了她一眼。 “但你跃到马背上去,又能有什么用?它们已经发狂了,你还能管住不让它们跑吗?” “起码我能约束它们朝着人少的地方跑,避免惹出更大的乱子。你别废话,快让开。”李略断然喝道,那双惯常淡然的眼睛,此刻眼风凌厉如利剑出鞘,一剑光寒十四州,气势逼人,阮若弱震动之余,只得乖乖地让开。 李略飞身跃马的那一幕,阮若弱没有看到,她不敢看,用手捂住了眼睛,等了好久,没有听到重物坠地以及行人更加尖利的声音后,才如释重负地松了手,再展目朝着车外看去,李略已经身姿矫健地骑在一匹马背上,正驾驭着马车朝郊外奔去。 出了长安城,两匹马在无遮无挡的郊道上越发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奔,地面不再是平整的青石路板,而是高低起伏不平的山路,震得阮若弱竟觉不是坐在一辆马车上,倒像是坐在狂风肆虐、巨浪滔天的海上孤舟中,一身的骨架都快要错位,五脏六腑也都要被晃得吐出来。她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朝着车外喊:“李略,李略,”已经顾不得什么礼节规矩了,“这马还要跑多久呀?我都快受不了了。” 李略回头大声回复她:“还早着呢,你忍一忍吧,抓紧些固定住身子,山道崎岖,马车会越来越震荡不止。”天!阮若弱叫苦不迭,早知道不如一个人摸摸索索地在长安街道上走,这会就不必吃这等苦头了。可是事已至此,悔来也无用,只得苦中作乐的自我安慰:就当是在坐碰碰车好了。 马车少说奔出百余里后,进了一个山坳,道路看来是条废弃已久的荒道,越发不平不说,还时不时有木石当道,马车越发震得如顽童手里的沙包,飞起落下,再飞起落下。阮若弱坚持了这么久,实在是再也撑不住了,腹中翻江倒海般,忍不住哇地一声呕吐起来。 正难受之极,前面的李略突然大声喝道:“小心。”他发现一块巨石将道占去一半,马可以轻易跃过,但是马车……如突然间平地飞天,少说震起了三尺高,阮若弱手腕一软没有抓紧,整个人都滚到车厢后头去了,车子再落下时,是侧面着地,砸飞了一个车轮。两匹马依然不管不顾地朝前疾驰,单轮着地的马车被拖着高速前行,少了缓冲力,车子更是颠颠簸簸震动如筛,困在其中的阮若弱,如被筛来筛去般时上时下时左时右地甩动着,磕磕碰碰的全身都痛极,真是苦不堪言。 而此时李略又看见不远处有一株枯木倒在道上,再撞上一次,马车肯定要报废,马车里的人……李略毫不迟疑地在疾奔的马背上转过身来,竟要朝着车厢再扑回去。这扑回去的难度可就更大了,车厢是斜斜拖在地上,准头不好瞄。李略艺高人胆大,咬咬牙,纵身一跃…… 仿佛是独自一人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着,突然间有一个人分波泅水地过来拯救她,阮若弱一见扑到她身边的李略,浑身一软,再也坚持不住了。李略一把搂住她,再一脚踢破车厢后窗,两个人抱成一团顺势滚出了这辆已经破败不堪的马车。几乎就在滚出车厢的一刻,疾驰的马车撞上了那株横道的枯木,伴着砰然一声巨响,飞起再落地后的马车已经不是马车了,而是一堆歪七扭八或整或碎的木头。而滚出车厢外的李略和阮若弱,运气也不算好,他们完全止不住滚动的身子,竟是在一个极斜的坡面上,在一大片繁茂密集的丛木杂草间,去势快捷如石子由高空坠地般的往下滚。会滚到哪里去呢?阮若弱模糊地在心里想,会不会堕入万丈深渊?此念方起,身子竟真的突然间一空,竟是在一片清冷凛然无遮无挡的空气中往下坠、坠、坠,死亡如此多情地候在前方…… 如流星般的瞬间坠落,最后坠入一片冰冷的水。有水花在耳间轰然绽放,旋即便是无声无息的平静,水波温柔地包围着他们,却隐藏着不露声色的杀机。阮若弱不由自主地在水中沉沉浮浮,意识渐渐散去,仿佛觉得是回到了很小很小很小的时候,小的还蜷缩在母亲的子宫里,睡在母体的羊水中,可以最安心最安心地睡去…… 自很深很深的酣睡中渐渐苏醒,是因为唇瓣上有着极柔软极温暖的触感。是什么东西在紧紧贴住她的唇,带着微微的水的清芬?阮若弱迷茫疑惑地缓缓睁开眼睛,一眼看见李略—是李略的唇覆在她的唇上,唇齿相依,亲密无间。 “你干什么?”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把推开他,阮若弱翻身坐起,指着他的手直抖,“李略……你……你想干吗?想非礼吗?” 李略毫无防备地被她一把推开老远,又被她这样指着鼻子定罪名,一张俊脸顿时涨得通红:“你……你休得胡言!我是在救你,你上次,不也是这样救活我的吗?” 原来如此。阮若弱一口气松下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哪里是这样救的,我上次救你的方法是用的人工呼吸,你这次根本就是在……”她也红着脸说不下去了。 “人工呼吸?什么意思?”听到一个新鲜名词,李略不由得问。 阮若弱乐得转移话题:“当溺水的人因为缺氧而产生窒息现象,停止了自主呼吸,这时要用被动的方法,往他的嘴里吹气,帮助他的肺部有充足的气体交换,以供给人体所需要的氧气,这种方式,就叫做人工呼吸。”把对杏儿解释过的话又拿出来说一遍,说罢她留心看李略的反应,看他能不能听懂。 李略听得怔住,旋即一张脸愈发涨得通红,看来他很聪明,听了阮若弱这席话后,便明白了自己救人的方法完全搞错了,那根本不是在救阮若弱,而是在亲她,是占了她的便宜吃了她的豆腐。李略这时心里极懊恼又极难为情,他把阮若弱从水里拖上岸后,看她一直昏迷不醒,试了好几种急救方法都不起作用,最后没奈何,他想起了她当初救他的办法,只是这个办法,纵然是身处四野无人的荒僻之处,他也还是迟疑了片刻,男女授受不亲啊!想来又想去,终究是人命关天,还是顾不上那么多先救人要紧,谁知道,救了半天,方法都用错了,救出不是来了……他一张涨红的俊脸,红得要胜过阮若弱在栖霞岭上采撷的红桃花,赧然的眼神像受了惊的蝶,飘忽闪躲,竟不敢再看向阮若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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