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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零


  “一、我决定在瑞雪公司保留一个副总的位置,年薪不低于20万,其他条件均可面议。老弟什么时候在机关感觉不顺手了,或者是心倦了想换个环境,随时可以过来,此话只要瑞雪公司存在一天,永远有效。”

  “林总这样一来,我岂不是更活得进退自如了?好,来不来,都领这份情。二呢?”

  “二,是一份礼物,你非收下不可。我敢断定,唐西平肯定栽在邓娅手里。接着,是多米诺骨牌效应,随之他苦心经营的黄金塔,会一节一节轰然坍塌。唐西平处处把朋友多挂在嘴边四处炫耀,实则无识人之明,泥沙俱下,鱼龙混杂,最后,稀里糊涂连如何葬送自己的都不知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宁远将信将疑,不敢轻易去接“这份礼物”:“不会吧,就在昨天,邓娅还在省城电视台黄金时段广告竞拍中帮他抢到了标王,怕是正春风得意马蹄疾呢?”

  “他心里春风得意,是不知道外面暴风雪已经逼近门口。那个邓娅,是个心机很深的女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一直爱着刘芳的弟弟,即使到今天,我也敢断定她的心没有改变。可这,并不影响她为了讨唐西平欢心投怀送抱。”林若诚冷笑:“唐西平也是活该有这一劫。”

  “据我所知,唐西平也防得有一手,这次去参加标王竞拍,一直让他弟弟盯在身边的。”

  “这正是他把事情办砸的原因。用人莫疑,疑人莫用。邓娅是个自尊心比谁都强的人,这样做,无异于对她的公然污辱,更会促使她尽早尽狠地下手。唐西平那个弟弟的智商在她跟前,和白痴差不多。”

  宁远想林若诚和唐西平会英雄惜英雄,没想到,明明看准前面是个坑,林若诚连出声提醒一下都不肯。

  开会宣布私协新的主席任命,唐西平、赵季、胡海和其他几个一块签字声言迁走的都没有去参加,一个个心事重重的样子,垂头聚集在唐西平的办公室里。

  唐西平故意大声笑着说:“都怎么了怎么了,不就是个破私协主席,值当个狗屁不值?”见大家都低头不语,脸随之也阴了下来:“林若诚不要以为是拣了个大便宜,政府的政策是一把手的脑子,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有他穷于应付的那一天。”

  赵季说:“撤资这么大的事,网上早点炸了,连张晓阳这样的大经济学家都站出来表示关注,市里连派一个人和咱们照个面都没有,是不是早有了准备?”

  唐西平说:“准备不准备都没辙!哪个当官的不是一门心思想着朝上爬?没有谁会拿着自己的乌纱帽当儿戏。”

  胡海说:“说是这样说,真要掰开腕子,肯定两败俱伤,我们得不上好。”

  唐西平打气:“也不光是我们这几个,省里也有人想要白向伟、刘沉的好看。”

  赵季还是打不起精神:“叫我说,咱们也就是想多挣几个钱,犯不着在里面瞎掺和,熊灿是什么好东西?崽卖爷田不心疼,他花钱不比咱们哪个出手大方,让他小子受受也行。”

  众人跟着点头,到了见分晓的时候,最怕的是泄气,唐西平也反复琢磨过里面的利害得失,心劲撑到现在,也拿不准划不划算,即使最后和平解决,白向伟、刘沉也会在心里永远给自己划上一道的,这与他平时的处世信条是相违背的。可现在敢一露怯,众人就会痛打落水狗,非窝囊到家不可,他现在算是尝足了一步迈错百步难回的滋味了。正要对赵季发火,胡海的手机抢先响起,不自觉地腰一弯,喊出了“林主席”,接着马上意识到什么,飞快地看了唐西平一眼,把身子扭到一边,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宁秘书也在,我这就过去,这就过去。”

  胡海收起手机,慌慌地朝外走:“唐总,我有事得先走一步。”

  接着是赵季,再接着是其他人,最后两个,招呼也都懒得打了,冲唐西平一点头抽身就忙着朝外走,就像去晚了担心好事被别人抢光一样。唐西平尽力稳着自己,在肚子里想着等一下林若诚打给自己时该如何拒绝才能保全面子,直到偌大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放在手边的手机都没响,又过了十多分钟,仍是丁点动静没有,他抓起手机,狠狠砸到茶几上,嘴里骂了句什么,起身去把电视打开了。按照邓娅传回来的最后合同文本规定,从今天起,北方电视台就要隆重开播临河苑的售楼广告了。他是抱定捞足最后一把就拍屁股走人的心,得罪谁也不怕。随着时间一秒一秒滑过,兴奋劲也一点一点消失,他隐隐有一种危险正在慢慢向他逼近的预感,不停地看表,迟迟不见那些精彩的煽情画面出现,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妈个B!”唐西平刚要打电话问个究竟,唐彬哭丧着脸走了进来。

  “哥,我们被那个婊子给骗了。”

  两千万啊!唐西平感觉头“嗡”地一声涨得像牛一样大。

  “不是在国际宾馆,有那么多的记者都在场吗?”

  “都是她找人扮的。”

  “不是说有多少人在争吗?”

  “串通好的托儿。”

  “你是怎么清楚的?”

  唐西平已经在心里相信了,声音开始发颤。

  “那个婊子叫我在宾馆等着,我就在那里等着,反正,每天吃喝都是她安排,也不用我操心。可今天中午都过两点了,也不见她来喊我,打手机关机,我还当她去旁边的电视台了呢,本意是去找她,谁知三问两不问,得了这个信儿。”见唐西平脸色像紫茄子一样,唐彬委屈地:“钱你全都放心让那个婊子拿着,回来乘车还是电视台的人看我可怜才借给的,打起床,就早上吃那点东西,肚子快前心贴后背了。”

  “再贴你个耳光。”唐西平扬手给唐彬一大巴掌。

  唐彬被打后倒清醒了,捂着脸:“哥,再打我右边一下也把钱打不回来,还是赶快报警吧。”

  唐西平茫然之中抓起电话,闫明主动问他:“唐总啊,有事吗?”

  唐西平一激灵,赶忙说:“啊……闫局……没事……顺手拨错电话了,改天请你吃饭啊!”

  唐彬说:“哥,你怎么不说,晚了可就逮不住她了。”

  既然早有预谋,那么大的场面居然都能整得天衣无缝,岂是轻易就能抓到?只怕三查两查,拔出萝卜带出泥,就不是钱的事,而是彻底死定。他告诫自己一定要稳住:“唐彬,这件事,你要敢泄露出去一句,我就扒了你的皮。”

  唐彬跺脚:“那就这样便宜了那个婊子,妈个B,两千万哪,几麻袋都装不完。”

  唐西平暗自咬着牙,微眯的眼里透着凶光:“便宜……你给我接柳山的手机,他的狗鼻子比警察灵一百倍。”

  楼下野太阳包间,胡海、赵季他们确信不是两厢暗伏刀斧手的鸿门宴,多少安稳一些。

  大家一落座,林若诚二话不说,照临河酒摊上的规矩,招呼每人喝了三杯开场酒,喝完,起身向服务小姐要过酒瓶,给每个人敬酒。

  林若诚始终带笑:“不多,每个人三杯。”

  大家看看活跃的林若诚,再看看表情严肃颇有点正襟危坐的宁远,不知道两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胡海沉不住气地:“林老板,宁大秘书,要是不说清楚,这酒就是倒进去,心里也要朝外顶。”

  林若诚说:“还好意思说,叫我说,就得罚你。”

  胡海装糊涂:“罚什么,总得有个因由吧?”

  林若诚说:“咱们是临河地面上多年的朋友不是?”

  胡海装憨:“谁敢说不是?”

  林若诚说:“那你们几个要把公司迁走,该吭一声不该?是怕我林若诚摆不起一桌送别酒,还是压跟就瞧不上我?”

  大家一齐“哪里哪里”,目光却都瞟向宁远。

  宁远端坐纹丝不动。秘书是首长的第一心腹,较量的紧急关头出现在大家面前,无异于“如朕亲临”,无形的压力是最大的压力,莫名的恐惧是最大的恐惧,宁远知道自己说话的火候到了,拿起一根黄瓜段脆脆地咬了一口,指着满桌精品菜肴,问道:“都尝了没有?临河饭店,空有其名啊,就这道黄瓜段,刀工虽然差了点,味道还算正。”

  请客到临河饭店,一直是临河人身份的象征,张口就被宁远贬得一文不值,大家笑过之后,感觉心里更加空落。

  宁远却又三缄其口了,把手一伸:“不好意思,林总,你接着进行。”

  林若诚杯杯都是“酒满敬人”,全都溜溜沿,一圈很快转完,林若诚把酒瓶交到宁远手里:“宁老弟,你今天可是主陪,要给大家多倒几个酒。”

  林若诚“主陪”两个字咬得很重。

  宁远答应一声站了起来,晃了晃手里的酒,说:“在座的都是老兄,也都是咱临河的名人,操,一个比一个腰粗,我和林总是棋友,今天白书记放我的假,被他给硬拉了。”一个“操”字,一下子让大家的神经全松了,脸上的笑自然许多,气氛开始有点活跃。

  “你是林老板的老弟,也就是我们的老弟。”胡海有点赌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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