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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她很庆幸这两天没为工作的事着急,不然可不就白急一场了吗?由此她得出一个结论,做人还是慢性子好,很多事情,你等它自己转来转去,说不定就把解决方案转出来了,等到实在转不出解决方案的时候,再着急也不迟,可以少急白多少头发啊!

  难怪大老板总要过问他们这个项目呢, Co-PI 嘛,怎么能不过问呢?这么说来,她老板抱怨大老板管得太紧,就有点不对头了,人家是 co-PI ,又是大老板,理所当然应该管嘛。如果她老板不为这事生气,也就不会想到调 N 大去,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了。她由此又得出一个结论:人还是不能太争强好胜,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自己的健康有好处。

  她在午餐桌上把保住饭碗的消息一讲,大家都觉得她吃了亏:

  “你们这个大老板太狡猾了,他又没做这个项目,说不定懂都不懂,以前肯定是仗着自己是大老板,逼着你老板让他做 co-PI ,现在你老板死了,他应该让你来做 PI ,怎么他自己就做了 PI ,还让你们给他打工呢?”

  “不说做 PI ,至少也要给你一个 co-PI 干干吧?这完全是欺负我们外国人!”

  “去问他要 co-PI 的位置,他不给你,你就走人,看他这个项目怎么搞下去!”

  “就算你语言不好,资历不够,不能做 co-PI ,但你可以要求加工资,不加就走人!”

  本来陈霭一点没觉得自己吃了亏,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对大老板感激不尽呢,听众人这样一分析,也觉得自己吃了亏。有些技术,整个实验室里只有她会,还有些 idea (观点,看法),都是她博览群文想出来的。如果她老板还在,那么这个项目离了她还可以转下去,现在她老板不在了,这个项目真可以说是舍我其谁。

  但她这个人生来不愿意向党要钱要利要地位,虽说她不是共产党员,大老板也不是党中央,但她仍然不习惯向他要钱要利要地位,特别是在老板刚去世的情况下,如果她以自己的技术和专长去要挟大老板给她加工资,或者让她做 co-PI ,她会觉得自己是在发老板的死难财。

  她跟滕教授说起这事,以为滕教授会支持她,哪知道滕教授也认为她应该跟大老板谈谈:“这是一个机会,你现在不问他要这些东西,错过了机会,就要不到了。我刚来 C 大的时候,就像你一样傻,他们问我年薪要多少,我说随他们给,结果他们把我的起薪压得很低,很多后来的人都比我工资高——”

  陈霭没想到滕教授也这么财迷,她一直觉得滕教授是很清高的人,没把钱当回事,现在才发现他也是个向党要钱要名要地位的人。

  低级趣味,再加上财迷官迷,滕教授在陈霭心目中连打两折。

  还是大老板最对陈霭的心思,专门找她谈了一次话,语重心长,声情并茂,谈工作,谈事业,谈他们这个项目对干细胞研究的意义,谈干细胞研究对人类的意义,但压根没提钱的事。

  最后大老板真诚地说,现在 Dr. T 走了,你就是我们这个项目的主力军了,很多技术都只有你会,我一切都 count on you (指望你)了。我希望你既要搞好研究,也要注意身体,千万别跟 Dr. T 一样,把身体搞垮了,如果你身体垮了,那我们就失去了一个 treasure (宝贵财富,珍宝),我们这个项目就搞不下去了。

  一个 treasure ,把陈霭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世界上还没有第二个人说过她是 treasure ,连老板都没用过这个词,以前的领导虽然对她不错,但也从来没用过 treasure 这样贵重的词。

  她当即表态一定要好好工作,好好休息,要把这个项目做好。本来她还想说“绝不辜负大老板对我的信任”的,但她想不起“辜负”的英语怎么说了,只好作罢。

  第二天下午,滕夫人又打电话来约陈霭去滕家,陈霭不好意思连续两天推辞不去,而且她昨天没来得及打听滕氏夫妻离婚的事,也很想找个机会刨根问底一番,于是没再推辞,让滕夫人开车过来把她接去了滕家。

  几天没来,感觉滕家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屋子里有点荒凉,好像就她跟滕夫人两人,其他人都没见着。以前她来滕家做饭时,不到吃饭时间,两个孩子和滕父一般都不会到厨房来,但总可以听见几个人的人声,而滕教授经常都会陪在厨房,如果手头有事,没空全程奉陪,他也会不时过来陪一陪。

  今天她跟滕夫人在厨房做饭,压根就没看见滕教授,她有点忍不住了,装作不在意地问:“滕教授还没下班?”

  “他有什么下班不下班的?又不坐班,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

  “那——怎么没见他? 我们饭都快做好了——”

  “他去给那个老不死的找房子去了。”

  陈霭一惊:“怎么,滕——伯伯要搬出去另住?”

  “他要搬出去?你以为他有那么自觉?我这里这么大的花园洋房,他才舍不得搬出去呢。是我把他赶走的,这种老不正经的东西,住这里别把我孩子带坏了——”

  “把他赶走——不太好吧?你不能跟他谈谈,让他别再看那些黄带?”

  “我才懒得跟他谈呢!老早就想赶他走了。我婆婆嘛,还能做不少家务事,我养她还值得。这个老不死的,什么都不会干,光会吃闲饭,还带坏我的儿子,我不该把他赶出去?”

  “我主要是怕——滕教授不高兴——”

  “他高兴不高兴,关我什么事?我要是管他高兴不高兴,就什么都干不成了。”

  “我主要是怕他因为这事恨你,要跟你离婚——”

  “他呀,离婚放在嘴里当歌唱都不知道唱了多少年了,结果怎么样呢?雷声大,雨点小,他不敢离婚的。”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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