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时尚阅读 >  >  上一页    下一页
八十四


  “但如果让王老师知道——”

  滕教授沉吟片刻,改了主意:“好吧,那我找个人每天接送你。”

  打完电话,滕教授很快就过来了,跟小杜谈了一会,就对陈霭说:“我送她去她朋友那里,你自己当心。从明天起,我让小屈来接送你。”

  接下来的几天,陈霭上下班都是小屈开车接送。小屈三十出头,开一辆很不便宜的新吉普,听口气在国内是大款,女朋友出了国,他千里迢迢追过来的。但来了之后却发现女朋友已经跟一个美国白人好上了,小屈不服气,发誓要为国争光,坚决把女朋友夺回来,花多少钱多少时间都不怕。

  但小屈是商务签证过来的,呆不长,没法在美国打持久战。后来是滕教授帮忙,让小屈进了 C 大的一个什么班,才可以在美国呆下来,跟那美国白人决一活战。到目前为止,小屈(或者小屈的吉普)已经迷倒了无数大陆来的女生,但他那跟了白人的女朋友还没回心转意。

  小屈很豪爽,很讲江湖义气,口口声声称滕教授为“滕哥”,第一次来接陈霭,就表决心说“滕哥的女人,我一定要保护好”,搞得陈霭满脸飞红,连连解释:“我不是滕教授的——什么人,我只是他的朋友——”

  为了解释滕教授为什么叫小屈接送,陈霭又把滕教授如何借钱给小杜、自己如何泄密给祝老师、祝老师如何纠缠她、小杜如何报警、祝老师如何威胁要报复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屈。这次泄密更彻底,连滕教授贷款的事都讲出来了。等到讲完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大嘴巴的错误,不免大失其悔,连连叮嘱小屈别对任何人讲这事。

  她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刚犯泄密的错误,就趁热向滕教授坦白了。

  滕教授哭笑不得:“陈霭啊,你为了向小屈证明不是我的女人,就把我的秘密抖落出去?做我的女人就那么——吃亏,那么不光彩?”

  滕教授不点穿,陈霭还真没想到自己这次泄密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既经点穿,她也承认她的确是为了洗刷“滕哥的女人”的名声才泄密的,但那不是因为她觉得做“滕哥的女人”吃亏,而是怕引起误会,惹出麻烦。

  她忙不迭地声明,生怕滕教授因为误会生气。滕教授说:“跟你开玩笑的,知道你是怕惹麻烦。”

  就这样,陈霭在小屈的保护下紧张兮兮地过了几天,滕夫人那边没动静,祝老师这边也没动静,她以为这次又是自己吓自己,虚惊一场呢,正在想是不是该把小杜叫回来,东窗事发了。

  事是从滕家发起来的,滕教授打电话来,急匆匆地说:“ Nancy 现在正在去你家的路上,我越阻拦她越怀疑,所以只好让她去你那里核实,你当心点,记住什么也别承认,我马上给小屈打电话,让他去保护你——”

  陈霭吓得心儿乱跳,手脚发软,口干舌燥,还没镇定下来,滕夫人已经到了,貌似用脚在踢门,踢得咚咚响,然后是滕夫人那特有的女沙音:“开门!开门!有种的把门打开!”

  陈霭知道自己没种,很想装作不在家的样子,不给滕夫人开门。但她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要杀要剐,还是尽早了结吧。再说滕夫人叫那么大声,陈霭担心隔壁左右都跑出来看热闹,她只好把门打开。

  接下来的镜头,很像老电影里国民党搜查地下党的一幕,滕夫人进得门来,以力排巨浪的架势,将陈霭往旁边一推,怒气冲冲直扑小杜的房间。

  但陈霭就学不来地下党了,连地下党的亲戚都学不来,甚至连不明真相的群众都学不来,她不敢上前围观,怕滕夫人找不到小杜会拿她练手。她向门外张望了一下,没看见小屈的吉普,知道没人看在党国的份上来增援,一切全靠她自己了。她干脆就站在门边,准备一看势头不对就逃跑。

  她听见滕夫人在小杜房间骂骂咧咧的,但用的是家乡话,她听不太懂。她想起自己也有这个毛病,不会用普通话骂人吵架,哪怕正说着普通话的,一旦需要骂人吵架了,就马上改成了家乡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骂声未绝,又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滕夫人开始打砸了,砸得陈霭心疼肚疼,因为这事因她而起,滕夫人砸了东西肯定该她来赔,这乒乒乓乓的声音,就标志着一张张绿色的纸票子从她手里溜走了。

  但她不敢阻拦,怕越阻拦滕夫人越来劲,也怕滕夫人一花瓶扔来把她砸破了相。她只隔得远远地听着,从乒乓声中推测滕夫人砸的是什么,判断自己赔不赔得起,只要滕夫人不砸手提电脑,其它的小玩意她应该赔得起。她记得小杜走的时候把手提电脑带走了的,所以还承受得住,不至于精神崩溃。

  还好,滕夫人只打砸了一通,没抢没烧,就冲出来审问陈霭:“那个 % … @# ¥¥ % ……?”

  滕夫人说的是家乡话,陈霭听不大懂,但又怕不回答会激怒滕夫人,一着急,居然冒出一句英语“ I beg your pardon. (对不起,你说什么?)”,说完她就后悔死了,这句英语是她在国内时学的,很可能是过气英语,反正在美国很少听人使用,现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真是找死了。

  还好,还好,滕夫人是学英语出身,而且是国内学英语的,大概也是“ I beg your pardon 帮”的,没觉得她唐突,而是立即改用普通话问了她一遍:“那个婊子养的到哪里去了?”

  外地人说普通话有个毛病,就是显得特别柔和,大概是因为咬文嚼字,憋腔憋调,说得不那么连贯,气势就减弱了不少。

  陈霭也用普通话回答:“谁?小杜?打工去了吧——。王老师,今天到底什么事呀?”

  看来吵架还是用家乡话比较顺口,脏话狠话都是呼之欲出,但这两人的家乡话相差太远了,到了彼此听不懂的地步,为了吵架的顺利进行,两人只好憋普通话,结果搞得像读课文一样,致使本次吵架的火爆程度大打折扣。

  滕夫人念课文一样说:“你别装像,到底什么事,你还不知道?”

  陈霭念课文一样答:“我真不知道啊——”

  “哼,你不知道?她问滕非借钱的事,你不知道?”

  “借什么钱?”

  “借学费,几万块!难道不是你告诉祝先进的吗?你自己说过的话,你不记得了?哼,我把你当朋友,你却伙着滕非一起来骗我,你配做朋友吗?”

  陈霭知道撒谎的时刻到了,党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她从来没撒过谎,至少没故意撒过谎,至至少没按事先的安排撒过谎。现在要按事先安排故意撒这么大的谎,真有点撒不出口。但她知道不撒谎没别的办法,她有两个乡亲们要保护,不能只为自己良心好过就说实话。会不会,想想革命老前辈,江姐,刘胡兰,赵一曼,当着敌人不都是红口白牙死不认账吗?就把滕夫人当成国民党女特务就行了。她茫然地问:“什么学费?我没对祝老师说过什么学费的事——”

  “你没说过?”

  “没说过。”

  “真没说过?”

  “真没说过。”

  “那他为什么要骗我?”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最近跟我闹了一大出,故意生点事报复我?”陈霭把祝老师要她当“海外搭档”,她没同意,祝老师大发脾气的事讲了一遍。

  正如滕教授高瞻远瞩预见过的那样,滕夫人作为自行认证的绿帽子佩戴者,听到祝老师的丑恶行径必然义愤填膺,滕夫人当即代表广大女性控诉道:“怎么男人都是这么一个德性?走到哪里都在想着搞女人,他们把自己的老婆放在什么地方?这种男人,都该一个个阉掉,看他们还在外面乱搞不乱搞——”

  陈霭想着如果能把赵亮阉掉那该是多么幸福,不禁神往地说:“就是,都该阉掉!”

  两人正在阉男人,滕夫人突然问:“你说姓祝的报复你,那小杜又是怎么回事?”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