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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唔,怎么会和她打起来?”六爷沉静地问了一句,“啊”我眨了眨眼,“因为她说到丹青坏话啊…”“是吗”六爷这会好像又恢复了平常的冷静,“只为了那个你就和她打起来了,还是你先动手的?这可不像你…”看着六爷怀疑的表情,我扁了扁嘴,“因为,因为她也说你的坏话了呀,你别让我重复啊,想起那些话,我就想再揍她一顿”,我忍不住又皱了眉头。

  六爷有些怔忡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俯下了身,将他的头轻轻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一怔,看他一动不动,只有炙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肩头,我轻轻叫了声,“六爷?”

  六爷闻声慢慢抬起了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看着我,我突然觉得脸热了起来。就在我开始心慌意乱的时候,他嘴角微微一弯,哑声说了句,“你是第一个为了我打架的女孩儿。”

  看着他柔软的眉梢眼角,我只觉得自己又羞又喜,一时间,好像连手脚都没有地方放了,六爷看着我手足无措的样子,脸色越发地温柔,他突然一笑,“看不出来,你很厉害嘛,还会打架。”

  闻言我的脸更加的烫了起来,那个时候一定是气疯了,我嗫嚅着解释说,“其实不是的,我一向都是赞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和平主义者,这次要不是因为丹青和你…”话说到一半,我觉得不对又咽了回去,这话听着好像是自我表白外带邀功似的。

  六爷看着我的样子,眼里有着压不住的温柔,他玩笑似的说了句,“能让清朗小姐为了我破戒,在下实在是荣幸之至啊”,“哧”,我笑瞪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六爷眸色突然一深,一道阴影压了过来,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一个干燥温暖的吻轻落在了我的眼皮上,良久…我觉得自己的眼皮和那薄薄嘴唇一起轻颤着,那丝颤抖一直传入了心底,让我的心紧紧缠绕了起来,一个微哑的声音轻轻在我耳边响起,“以后叫我陆城…”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七月,北平的一声枪响,整个中华大地都为之震动,上海表面上似乎还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但是私底下却是风云诡异,暗潮汹涌。在租界那些或经商,或抱有不同目的的日本人,也越发的蠢蠢欲动,这些我都是听六爷说的。

  私底下我唤他陆城,当着别人还是执着的称他为六爷,陆城对我这种别扭的行为也是听之任之,只是每次都用一种了然的目光嘲弄着我的羞涩。陆城,嘴唇稍稍噘起,舌尖轻抵下颌就能叫出这个名字,我从不知道简单的唇齿碰触就能说出那么甜蜜的两个字,陆城。

  “清朗”秀娥叫着我的名字一下子推开了我的房门,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画着画。秀娥咚咚地跑到我跟前,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那个陆老爷来了。”我一愣,陆仁庆,他来干什么,那…丹青!!!我手里的毛笔“啪”的一下掉在了桌上,画了一半的画顿时被污了。

  秀娥看我这副样子,她了解的摇了摇头,“没有,小姐没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七爷也跟着回来了”,“喔…”我无意识地应了一声,身子突然有些酸软。

  秀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石头带了好玩的东西回来,你快跟我去看,走呀,别管那个了,反正你这画已经毁了,回头再画一幅就是了,快跟我来”,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外走。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陆仁庆那永远不急不缓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有确凿的证据吗,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可不是随便说说的,红口白牙,说了别人也不信”,我停住了脚步,秀娥则小心地贴在了我的身后。

  叶展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却不若平常的懒散嬉闹,而是多了几分严肃,“大哥,这种事情我怎么敢胡说,无商不奸,那个姓苏的天生黑心也就罢了,可这是军需,他拿来做手脚,跟卖国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我早就听过传闻,他跟那个源清和来往密切,说是生意来往,眼下两国之间,早晚得有一战,要不是政府软弱…”

  “好了,有什么事情我们进书房去说吧,大哥,我给你看看证据你就明白了”,六爷打断了叶展越来越激昂的声音,“赵叔,别让其他人靠近书房”,“是,我知道了”,光头大叔豪放的声音顿时传来。一阵脚步声响起,然后就听到书房沉重的关门声。

  楼下没了声音,秀娥轻轻的捅了捅我,我示意她别动,等了一会儿之后,才迈步往楼下走。听到脚步声,原本站在大门口抽烟的光头大叔立刻抬起了头,看见是我们,严肃的脸孔顿时软化了下来,他笑着冲我们招了招手,并示意我们小声。

  我和秀娥安静地走到了他跟前,“大叔好”,我俩乖巧的问候了一声,光头大叔笑得眼睛都眯没了,“好,好”,他看了一眼秀娥,可以压低了嗓门笑说,“你们俩是去找石头吧,那赶紧去吧。”我们点点头,刚要往外走,大叔好象想起什么似的拦住了我们,然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块包装纸上都是洋文的巧克力给我,这才努努嘴,让我们走了。

  我和秀娥相视一笑,光头大叔总是拿我们当小孩子看,他自从知道我们住进六爷家之后,就四处跟人说什么,早就知道和我们有缘份,当初在火车上就知道了云云。

  秀娥带着我走到了厨房,我这才发现石头带回来的是几只小狗,听说是德国种,长大了很厉害的那种,可现在看着,却如毛绒玩具一样可爱。我们三个聊了很久,又分享了那块巧克力之后,我和秀娥就抱着各自喜欢的小狗准备回去睡觉。

  临走的时候石头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码头上的工人又和日本船员起冲突了,这几天大叔他们都在处理这些事,那些船员很嚣张云云。我知道六爷对政治争斗没什么兴趣,但他和叶展对日本人向来没有好感,这些年在船运码头那边,不知明争暗斗了多少次。

  更有一次,秀娥无意间提起陆青丝的头发怎么会死人被她正好听到,她阴恻恻地笑到秀娥面无人色,才转身离去,嘴里却冷冷的说了一句,“那小鬼子该死。”所以现在世道混乱,日本人那么猖狂,我真的有些为六爷他们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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