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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包裹被他扔出去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做了个想要伸手去接的动作。“啊。”秀娥忍不住叫了出来,身后传来丹青倒吸气的声音。石头看我傻乎乎地伸着手看他,龇牙一笑,“现在你知道了,那里面的东西不怕磕碰,放心吧。”

  我松了口气,看着他贼兮兮的笑容不禁有些生气,不想再理他,就转身往丹青身后走去。没走两步就听丹青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石头好像很随意地说了句:“哦,我和爹就在那边的雅德利吃饭,有人告诉我们,看见你们……”他顿了一下,又说,“看见我爹落下的包裹,就进去告诉了我们,爹就让我来取了。”

  丹青一愣,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知道我俩的眼里闪着相同的问题,在上海,帮工也吃得起那么昂贵的饭店吗?他到底是在给谁“帮工”呢?

  我在丹青的身后站定,看看与丹青轻松对答的石头,突然觉得火车上的那个男孩和眼前这个好像不是一个人。如果说在车上,他和光头大叔还是一对穿得不错、只是有些土气的父子,那么这会儿的石头给人的感觉,是只有那种见过世面的人才会有的自信和高人一等。

  秀娥在我身旁嘀咕了一句:“花色的包袱皮多了,不过捆了条绳子,怎么就能知道是他爹的?”丹青低头看了秀娥一眼,秀娥一缩脖子,其实我们心里都有着同样的疑问。

  对面的石头显然是听见了,但他的笑容更古怪了,眼里闪烁着让我说不出来的神色,有点好笑,有点不屑,还有点骄傲……赵秃子、展爷,这两个名字一下子浮上了我的心头,我突然发觉自己的手很冰冷。

  丹青显然也觉得不对劲,本能地不想再和他们多有接触,因此只客客气气地说了句:“这样啊,知道了。东西交到你手上就好,请代我问候你父亲,告辞了。”说完转过身,冲我们使了个眼色,就带着我们往那个旅社里走。

  一时间背后没了声音,我们也不敢回头去看。刚走到旅社门口,从里面出来个人,与我们擦身而过,丹青她们瞟了他一眼,就进去了。我也看了这个人一眼,他五官平常,剃着利索的平头,看也不看我们,只闷着头往外走。

  我原本也没在意,只是觉得什么东西在我眼前一闪而过,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一边琢磨,一边往里走,看见丹青正在柜台前和掌柜的说着什么,我没太听到心里去。秀娥走过来悄悄拉了我一把,低声问:“清朗,咱们是不是要住在这儿,一直等着二少爷呀?”

  “嗯?”我有些迷糊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反应过来。她的表情有些茫然无措,我只能安慰地笑了笑,“应该吧,别担心,咱们一定可以找到墨阳的,丹青有办法。”

  秀娥点了点头,有些放心地一笑,看着依然在和掌柜的交涉着的丹青和张嬷,她不经意地问了句:“你刚才在想些什么呢?眉头皱得那么紧,包裹也还回去了,那个什么石头不是说,里面的东西不怕摔吗?”

  “嗯?是啊,包裹。”我喃喃地念了一声。“啊!”我忍不住叫起来,终于想起是什么不对劲了,忙往门外跑去,秀娥一愣,就紧跟着我过来了。大门外依旧是灯火闪烁,但是石头和那几个人已经消失了,方才出去的那个人也不见了踪影,我轻轻地嘘了口气。

  “清朗,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背后的秀娥轻声问了一句。我看看对面不远处,霓虹依旧的雅德利餐厅,没有回答秀娥的话,只是摇了摇头,拉着她朝丹青走去。

  那个包袱上捆着的绳子是青色的,刚才从我眼前闪过的那个人,腰上系着的也是青色的汗巾子,一如……石头腰上系的。

  上海的小洋楼和家乡的大瓦房截然不同,我好奇地在屋中央站着,四下打量。细高的窗子,踩上去会咚咚响的木质地板,还有木板做的墙围子,我忍不住伸手去摸,有些地方已经掉漆了,我却觉得似乎还能摸到墨阳的温暖。

  原本四处乱窜的秀娥被张嬷拎进了卧室,去帮忙收拾。我环视了屋子一周,眼光最后落到了木然坐在窗前的丹青身上。她手上握着那封信已经好一会儿了,信封上写着“吾兄墨阳亲启”,封口依旧封得严实,从未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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