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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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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不说话,车厢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丹青低头看起了她的书,张嬷的脸却一直看向车外。方才张嬷去弄开水的时候,差点被人欺负了,幸好这位光头大叔帮了一把。 卖开水的那个地方,人乱糟糟的,张嬷根本挤不进去。一旁的一个小贩就对张嬷说,他那儿有,张嬷就跟着他去了。估计那小贩见她是个外地人,穿得又一般,就黑心地想多诈她些钱,张嬷觉得不对,就说你要是这样收钱那我就不要了,那小贩急了,一把把张嬷推倒在地,想强抢了钱就跑。 这时候,正好光头大叔从一旁经过,也算是英雄救美,反正最后他是跟着张嬷一起回来了。张嬷崴了脚,被他搀回来的。丹青道了谢,又听说他是半途加的票,这趟车人多,估计找不到座位了,就客气地说了句,要不一起坐吧。结果,他真的就坐了…… 赵大勇和赵晖,这是光头大叔和他儿子的名字,但他极豪爽地对我和秀娥说,叫他光头叔,叫他儿子石头就行。等待开车的工夫,他把自己介绍了个清楚,说自己在上海一家贸易行里帮工,老婆已经没了,这趟是回去走亲戚的,跟我们碰上还真是缘分云云。我想他可能是怕我们一群女人对他有疑虑。 我估计丹青和张嬷都对这种缘分没什么兴趣,任凭他变着法地和我们闲聊,最多也只是告诉他,我们是去上海投亲的,姓云。那是我的姓,也是二太太的,徐这个姓氏,恐怕从丹青走出徐家大宅的那天起,就不想要了吧。 光头大叔显然对我们这个只有女人和孩子的出行队伍有些好奇,但是他却没有多问,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们——应该说是和丹青闲聊,因为张嬷根本就不开口。 丹青多数时候只是客气地微笑,偶尔才回答一两句,看起来镇定而礼貌,但是从她放在腿上交叠着的手指,我就知道她很紧张。丹青向来如此,只要她一紧张,脸上虽然看不出来,但是中指和食指就会不自觉地交叠着。 说实在的,这个光头大叔给我的感觉也有些奇怪,他说话豪爽直白,笑声憨厚,好像没读过什么书,但却不会让人觉得粗鄙。他身上的对襟衫、里夫呢的马甲,还有呢子帽子,做工都很好,衣襟上缀着的表链闪烁的光芒,也绝不是镀金的。 虽然他大咧咧地敞着几个扣子,没有徐老爷穿衣的那种风度,但是衣裳的质量、样式都摆在那里。我听墨阳提起过,上海是个特别繁华的大地方,难道在那儿做帮工的人,也能赚到很多钱吗? 火车就这么一路飞驰着,可能是因为心里存了疑虑的缘故,我竟然没有再晕车。天色暗了下来,车厢里越发安静,人们都感到困倦,就连丹青和张嬷都合了眼小寐,我却依然精神奕奕的,也许是下午睡得太多了,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看看四周的人都睡了,光头大叔的呼噜声也响了起来,石头闭着眼,嘴巴却微微地张着。秀娥的头沉沉地压在我肩膀上,一点点地往下滑,我轻轻地扶了扶,就往车窗外看去。 车厢内的灯虽然昏暗,却映衬得车外更加漆黑,只有远处隐约可见的几许灯火不时地一闪而过,带来与黑暗些许的不同。天上的星子和月亮也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着。 丹青和秀娥一左一右地夹着我,虽然昏暗,我却有着一种被保护的感觉。火车有规律地晃动着,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盯着偶尔见到的光亮,也盯着被厚实的云层包裹不见的未来…… “清朗,醒醒啊。”秀娥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中。“干吗又推我?”我喃喃地念叨了一句,“又”?心里一激灵,立刻就清醒了。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秀娥正笑嘻嘻地站在我身旁,张嬷在对面整理着包袱,车厢里已经清静了,而我头下一片温暖。 忽然觉得上面有片阴影罩了过来,抬眼看过去,丹青正低下头对着我笑,“起来吧,这回可是真的到站了,我的腿也麻得不行了。” 我赶忙直起身子来,看着丹青轻轻地用手在腿上捶着,我想伸手过去帮她,她笑着摇了摇头,“没那么厉害,你去帮张嬷拿行李吧。”我点点头,站起身来。 躺得久了,眼前有些晕黑,我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回头看见秀娥手里拿着我俩的包裹,就转身想去帮张嬷。张嬷伸手递了个小包到我手上,我接过来,不禁一愣,“这个是……” 张嬷抿了抿嘴,却没说话,秀娥伸脖子看了看,“这是那个光头大叔落下来的,他忘了带走了。”秀娥这么一说,我才猛地想起来,那父子两个已经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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