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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我说:“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家《香艳页码》会下功夫把小说里的情节全涂改了或者全加上引号?就像报刊亭里出售的那些脏乎乎皱巴巴的消遣书所做的那样?上面写着,上海人,出生在北京(严重靠谱),丧夫的年轻母亲瑞丽讲述她同著名商人、出生于上海的吴超群痛苦的婚姻故事。在封面照片上,我们的眼睛都用黑条条遮盖起来,孩子们哭叫着坐在肮脏的楼梯上,尿将面前的地板浸湿了一大片?林肯,你为什么不马上跟自己的电视台联系一下呢?这样你就可以在镜头前递给我一束鲜花,唱《原谅我》的高调了!吴超群就会活着从后台走出,吻着我的面颊,泪流满面,结结巴巴地说:活着真好!而老芭比娃娃也可以复活,惊喜交加地号啕大哭!林肯,电视台一定会提高收视率吧?”

  恒德资金公司的交易人员们大惊失色。在他们笨重的办公桌旁还没见老板发这么大火过。不管怎么说,他们不相信我这个看上去性情温和的人会发这么大火。

  太绝了,沉闷的公司里终于有了一种气氛!

  我正打算跟林肯……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陌生人的电话号码,像往常一样,我正犹豫着是不是接听这样的电话,苏说:“接吧,或许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说:“喂?”就像每个人都会做的那样。

  电话里的人说:“瑞丽,我是维斯康蒂,我现在在你公司楼下。”

  他竟然能将中国话说得跟中国人一样好!

  如果可以允许我在这一刻做选择的话,我宁肯去死也不想在此时此刻当着林肯的面跟维斯康蒂通电话!但是,在我刚想避开林肯或者要求他别给我打电话便听他清楚地说:“瑞丽,我可不可以现在上来?”

  好赖他还知道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我说:“很感激你送给我那么高贵美丽的花……”

  他说:“那是我的生活秘书梁魏思琪女士替我送给你的。她十分注意细节。她负责打理我的生活,令我看上去更加完美。”

  我说:“你的秘书有没有告诉你,黛希已经确定以你的名义召开一个发行CC&A酒店债券的派对呢?”

  他说:“我只在乎你是不是参加!”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无法忍受,我几乎——几乎忘了林肯一直在旁边听着我们说话。他听到了送花的事,当然还有维斯康蒂用他迷人的嗓音跟我说着中国话。那还用说,林肯的脸已经涨得通红,那还用说,只要这会儿维斯康蒂上来,林肯很可能会冲上去——虽然上帝不允许。他们兄弟俩当然有理由干架了。

  维斯康蒂上来了,英俊得吓人。

  他的长相能分散所有人的注意力,以至我忘记林肯那愤怒的表情了。

  他看上去比我记得的那张棕褐色的脸颜色还要深。

  他从头到脚都是清一色的英国服饰,全是手工缝制的,毫无疑问,而且很可能都是由伦敦定做的。

  不过没有哪个英国人像他那种穿法。金粉色夹克、拷花皮鞋、绣着雉鸡图案的领带,这一切穿戴都给人一种“很随便”的假象。

  维斯康蒂比我高出两英寸,比林肯高一英寸,一头铁灰色的头发整齐地往后梳,有着一口最整齐的最白的牙齿,两颗澄净的绿眼睛盯着我看,Helmut Lang的古龙水在他身上散发着香味……

  我感觉像是在电视真人秀节目的影子里彷徨……在这类节目里,人人都知道内情,唯独我不知道:线索、有这么多线索,却没有真实的信息。我试着尽快让自己快速拼凑起这些线索,但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意识到当时真正的危险。

  林肯说:“你来干什么?”

  维斯康蒂说:“因为瑞丽呗。”

  林肯说:“你追求瑞丽?”

  维斯康蒂说:“追求瑞丽就跟哥伦布那个鸡蛋那么简单!”

  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的一次集会上,有人说发现新大陆其实很简单。哥伦布拿了一个鸡蛋,请大家竖立在桌子上。每个人都失败了,哥伦布敲碎了鸡蛋的一头,让它竖稳了,然后说,这事很简单,就跟发现新大陆一样。

  林肯说:“你什么意思?”

  维斯康蒂说:“我什么意思?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我发现一个像瑞丽这么新鲜可爱的女孩,我当然会喜欢上了。就像哥伦布那样,敲碎了鸡蛋让它竖在那儿!”

  林肯一拳打在维斯康蒂的腮帮子上,还踹了维斯康蒂两脚,于是旁边的交易员上来搂住林肯,让他冷静冷静。

  可是林肯坚持要跟维斯康蒂试吧试吧。

  维斯康蒂捂着腮帮子说:“让他打!让他打!”

  林肯抄起交易台上的墨水瓶就扔了出去!

  瓶子击中了维斯康蒂的前额,血水像一小股溪流似的往下淌……墨水瓶继续从头顶上飞出去,打在了一台显示器上,打碎了一个杯子,把公文溅了个一塌糊涂。

  我大吃一惊。

  林肯会打架?

  这要是在从前,这要是打的不是维斯康蒂,为了教训林肯打人,我会让他在烧得通红的铁条上行走,要不就让他喝融化的铅,要不就给他戴上脚枷,要不就将他吊在梯子上,再不然就用火烧他的腰眼,再不然就将他装进不漏水的袋子里,从卡桑德拉大桥上扔下去,再不然就将他戳在火刑柱上!这些措施采取之后,一个不打架的林肯保证就会诞生了!

  在香港是不能打名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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