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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一眼望过去,隔着漫长的五天才到周末,又要开始手忙脚乱的工作了。

  工作中,人是充实而快乐的。很多人这么说,我很敬佩他们的敬业精神,长年如一日,仍然斗志昂扬。

  我不行,我是那种长期干一件事情,就会心浮气躁的人,但我没有选择,我还不至于自我膨胀到,厌倦了一项工作,就挥一挥手,悄悄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地步。

  我也只会协助张谭给人做手术,丢了这个位置,我恐怕就得变成嘉铭的拖累。

  星期一的病人出奇的多。

  他们来自四面八方,带着不同的病因来到这里,等着我们这些"天使"的帮助。

  一连做了五个手术,做第三个手术时,我看见张谭使劲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甩了甩头。

  我没想别的,只是想,他是挺累的,从精神到体力,他一直处在紧张状态,要是我,早就趴下了。所以我什么也没问。

  终于,有空坐下来歇歇,却又是傍晚时分了。

  快下班了吧,冬天的天总是黑得特别早。

  我去走廊尽头的水龙头洗手,办公室里的坏了。

  碰到妇产科的护士高源。那天,张谭给那个产妇做手术时,她也在。

  "知道吗?章冰?"她说,"那个孩子第二天就死了。"

  时间就凝固了。我呆了半晌才回过神儿来,看到高源笑盈盈地侧着脸看着我。

  在说起别人死亡的时候,大多医生已经不把它当回事儿了,医院里每天都有人死掉,也都有人新生,这是个通往天堂和地狱的中介点,我说过的,但现在我的心却一直打战。

  "怎么回事?"我问。

  "应该属于医疗事故的吧-"高源摇着头,目光深不可测,她挑着眉毛,意味深长地说,"但我们给的理由是-先天发育不良。"

  "什么意思?"我直视她的眼睛。

  "没什么。只是那个产妇死得有点冤罢了。命该如此吧。"她话里有话地说,"要是那天高主任在,也许就不同了。"

  墙白的更加眩目。那个梦境,就清晰地在上面上映,每一个细节都无比生动。

  "有些话不能胡说的,高护士。"我把"高护士"强调了一点,意思是说,作为护士,水平有限,不要妄下结论。

  她低下头来,笑笑,无所谓的样子,然后,一扬头,哼着歌走了。

  想起那天张谭的颓丧,想想那天我在走廊尽头看到的骷髅……头重脚轻。

  "命该如此吧。"高源的这句话响起来,在半空中回旋出无数内涵。

  回到办公室,看到隔壁张谭的办公室,门半掩的,张谭双手按着桌子看外面的天空,那个宽阔的充满生杀威力的背影,留在我的视线里。

  接着,我看到他伏在桌子上,样子疲惫至极。

  我一定不会把我刚才的所闻所见说给他听的,他不应该受到良心上的自我谴责,他尽力了的。

  再说,人已经死了,死者长已矣,再去计较什么,也都毫无意义的。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往前走,刚进办公室,小荷说:"章冰!一百元钱!"

  "做什么?"我问。

  "爱心捐款!"她说。

  "又爱的哪门子心啊?"我烦。

  "谭主任发起的,一个产妇和她的孩子前几天在咱们医院里没保住。那家人生活很困难,讨个媳妇不容易吧。说不定咱章大小姐的这一百元钱感天动地,让那个倒霉的丈夫,重新振作也说不定-掏钱!"

  我把一百元钱默默地交给小荷,那张钱红得很异样。

  张谭,他还是什么事都知道的。

  晚上回到家,四壁空空,没有嘉铭在,我就不用在锅碗瓢盆里孤军作战了,但这段时间,竟然不好打发。

  打开DVD,理·查德的钢琴曲就叮叮咚咚地敲在这静寂的空间里,抒情又娴雅。

  回家来了,单位的事情,就不要再来打扰我吧。

  我揉了揉额角,打开冰箱,找方便面。味道鲜美。

  看书,上床睡觉,想起吕静,想打个电话,又想可能不方便,把那个号码按了几遍,每次要接通的时候赶紧按死,无聊。

  又是晚上,又要睡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没什么是大不了的,什么事情都是时间的沉淀,又都将被时间荡涤得一干二净,什么是非功过,什么清规戒律,什么王权富贵,什么奇情轶事,南柯一梦而已。

  睡吧,睡吧,明天太阳又是新的……

  睡不着。

  我最恨失眠,整个身体都疲惫到了极点,但眼睛和神经都清醒无比,即使努力闭着眼睛不睁开,还是没有办法休息好。白天的、以前的发生的事情,都如同跑龙套似的,统统都涌过来,脑袋都累得疼,记忆力却异常锐利!

  见鬼!离了嘉铭这厮,我还真不习惯!他现在在做什么?他在哪里呢?

  我翻来覆去,一时也安宁不了。

  数羊吧。除了数青蛙,就是数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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