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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辣椒!”眼前的残渣明显和碗里吃到的辣椒丝不同,樊正有些心虚,兀自嘴硬。

  “哎呀,你们在干什么啊?这是什么?”殷淑秀去客厅迎接小儿子女朋友大驾第十次未遂后,折回厨房,见了这一幕情景,骇然惊叫。过来用手拨弄辣椒残骸,顿时拉下脸,“燕子,我让你切辣椒丝,你怎么搞成这样!”

  “妈,我让阿正帮我切,谁知道他连辣椒丝都不会切!”看着那块、粒、渣并存的辣椒,凌燕忍不住想笑。

  “还笑?你明知道阿正不会做家务,还让他切?现在弄成这样!”殷淑秀猛地一把掀开樊正,“让开!”

  “妈,是这样的,我的手对辣椒敏感,叫阿正帮忙,谁知道他当做游戏……”凌燕还含着笑解释,被殷淑秀粗暴打断,“不要说了,你要是不想切,刚开始就告诉我,我不会勉强你的!切成这样,怎么能吃?拿出去不让人笑话?”

  “不是……”凌燕讷讷道。

  “切成这样,根本没办法吃了!”殷淑秀拿了个碗,把辣椒扫进碗里,劈手倒进垃圾桶。

  “那,我重新拿辣椒切丝!”凌燕低声下气。

  迎接小儿子媳妇了不起,叫别人干活还那么挑三拣四!满心的不痛快,还是打开冰箱准备弥补。殷淑秀在身后冷笑道:“不用了,劳驾不起!再说了,冰箱里已经没有辣椒了,刚才那是最后几个!”

  “那,弄个其他什么来代替……”凌燕尽量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

  “算了算了,你们都出去,不用你们帮忙……一叫你做点事,就拉上阿正……”殷淑秀没好气地嘟囔,把杯子碗碟扔得砰砰响。

  凌燕终于忍耐不住,劈手把手里的菜扔下,径直回到自己房间。樊正追着进来,赔笑道:“老婆,站累了吧?来,我给你按摩按摩!”

  “滚!”凌燕终于发作了,“什么道理?我辛辛苦苦去帮忙,半句好话没有,还挑剔我这不对那不对……不就是几个辣椒吗?‘一叫你做点事,就拉上阿正’,为什么不可以叫你?难道我就该做,你们家的就该享受?你不做你弟弟不做你妹妹不做,就该我一个人做?我是外来的,我应该区别对待?‘不想切不勉强’,我有说了吗?这倒好,去忙活半天,反落了个不是……”

  “辛苦了!来,我给你捶腿,捏捏手……”樊正献殷勤。

  “小儿子媳妇了不起,她上门要满汉全席……我第一次上门都没见这么多菜……”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情绪这个东西就是这样怪,忍着忍着好像没事;然而一旦宣泄,就觉得好像再也无法忍受一丁点儿,以前存着的,都有了利息,统统发泄出来。往往比任何一次都厉害!

  凌燕越说越激动,大有星星之火要燎原的样子了!

  门外有敲门声,樊秀在外面喊:“大哥,燕子,快出来,二哥他们来了!”

  “燕子,别生气了,客人来了……”

  “不出去,我不舒服,要躺躺!”凌燕呼啦啦翻身睡下,背对他。樊正绕到她的正面,低声下气,“老婆……”

  说不出去当然是气话,这么多人在场,起码的面子还是要敷衍一下!凌燕还是起来,去卫生间洗洗脸,再看看眼睛和神态,确定已经带着微笑,这才和樊正出门来。

  客厅里已经一片欢声笑语,有个声音细声细气地笑,“这是给伯母的礼物,这是给奶奶的,您看喜不喜欢!这是给伯父买的礼物,还有这个……”

  “哎哟,买这么多东西,阿义你女朋友真好,考虑得真周到啊!”二姑妈的声音在哈哈笑,音量陡然提高,拔高到一个台阶,似乎到了南天门,惊喜地一路盘旋下来。山路十八弯,二姑妈的音乐也就有了许多磕磕绊绊,“哎呀,是茅台……还是两瓶!喔唷!高级化妆品,法国的!我看见我女儿用过,一套就要两千多呢……啧啧!妈,你看,给你买的礼物是蜂皇浆……”

  “哦哦,比上次燕子买的东西名贵很多啊……脾气也好,这么温柔……”二姑妈不忘记比较,“嫂子真是福气,一个媳妇比一个媳妇好……”

  很好很恰当的比较!凌燕脸上不动声色地笑,更在心里冷冷笑了几声。

  “哎呀,快坐,快坐!”殷淑秀笑得眼睛都眯上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招呼这个宝贝的二儿子媳妇。

  樊义曾经骄傲地宣传过莫雅婷的家庭背景,父亲开了个运输公司,家里有钱。有钱就是大爷,这句话似乎也适合在家里使用,莫雅婷收获了百倍的热情。凌燕判断了一下,觉得自己也挤不进去,更没兴趣挤进去。想回房去,又显得不礼貌;当然也不愿意再去厨房,只好去餐厅摆碗筷,慢慢打发时间。樊秀端菜来,吐舌头笑道:“哎呀,真热闹,我都说不上话!”

  凌燕笑笑,不说话。

  樊秀一向神经大条,没意识到什么,继续说:“二哥这女朋友真不错,看上去好温柔啊……”

  “是啊!”凌燕淡淡笑。

  “哎,燕子,跟你商量个事儿!”樊秀凑近前来,尚觉不放心,四下一看,这才低声道:“等会儿我想出去玩会儿,可能要晚一点回来,你能不能帮着我编一下,说我们单位要让我去加班……”

  “你不怕你妈发现?”尽管这段时间樊秀嘴里声称已经和吴明铭分手,但是凌燕知道樊秀一直都没有和吴明铭断绝来往。这趟浑水千万不能趟。万一殷淑秀知道,还不得落个破坏小姑幸福的罪名,她可担当不起!

  “你帮着我说的话,她会相信的!”樊秀恳求道,“好燕子,嫂子,你就帮帮我……”

  “雅婷,这是餐厅……”一大堆人出现在餐厅门口,殷淑秀的身子在前面探了探,随即转向别的方向,“这是厨房……”

  “这么多菜!阿姨,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莫雅婷在问,顺便看过来,视线相接,凌燕微笑,“这就是樊义的女朋友?我是樊义大嫂……你好!”

  “婷婷,这边走吧!”殷淑秀忙着介绍她引以为豪的大房子,顾不上介绍凌燕,“不用帮忙!都弄好了!再说了,厨房里油烟大,你穿的裙子会被熏着……”

  很好很强大!凌燕依然保持礼貌微笑,一股怒意慢慢升起!不介绍她,这没什么,就算是忙晕头或者不懂礼数吧;可是油烟熏裙子这是什么话——当初,她凌燕进厨房打杂可没听过这种体贴的话。烟熏火燎算什么,还屁颠屁颠跟着忙前忙后……

  想到这里已经气得七窍生烟,脸上犹自带着不变的笑容,目光里就多了几分细细探索的味道。不仅是因为二姑妈等人公然的比较,还因为想起有一晚听见樊义告诉他妈,“莫雅婷绝对比大嫂好……”

  当时凌燕出来倒水喝,无意中听见这母子的谈话,愣了一愣,想要出去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悄悄关上房门回去。

  久闻大名的莫雅婷,瘦瘦小小,毫无特色的五官,笑的时候稍稍掩着嘴,有种羞涩的滋味,然而细看是牙齿不够整齐。凌燕哂然:这样的女孩子,这样的模样,哪里和出众有关,街上一抓一大把!

  有句话叫做“见面不如闻名”。她不无恶意地想。

  她在打量莫雅婷,对方的眼光也一样在她身上转,女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天性的比较,无关斗争。更何况以后还是妯娌,最大程度地先了解压制对方,就能占先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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