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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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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错乱的小茹 昨夜忘了关窗户,晨风直吹到我脸上,我随手拿起床边的闹钟,7时20分。啊,对了,我今天要去龙潭看小茹,赶紧起床! 梳洗完毕,我整整衣服拿了绍强给我的地址就出门。对喔,昨天深更半夜的,我好像把车子借给吴宇凡跟他女朋友出去踏青了。呜,竟然趁我不清醒的时候跟我借车,现在可好了。 我正站在门口想办法,看见有部车缓缓驶过来,深靛色,奥迪,黄子捷。 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他了,怎么现在突然出现了?我转身往另一边后街的方向走去,还是到省道坐公车去龙潭好了。 才走了几步路,我就听到车门被关上的声音,我没有回头,如果真是黄子捷,他也是来找怡君出去的吧。才这么想着,我就被一只大手拍了一下,真的是黄子捷。 将近一个月没见到他,他的头发已经有点长了,不过细柔的头发还是非常好看。他穿着蓝色套头连帽的棉衫和一条象牙白的长裤,他一向就是这么清爽干净,无可挑剔。只不过他明显地变瘦,而且脸色苍白。是因为太阳照在他脸上的关系吗?还是…… 我盯着他正想得出神,他又露出我熟悉的那种笑容,说:“干嘛,盯着我看?爱上我啦?”我回过神来,连忙转头不看他。死性不改,还是一张嘴惹人厌,我没好气地说:“臭美。” “呵,还是一样凶。怎么了?去哪?我送你去吧.”他走到我身边低头问着(怎么大家都高过我一个头以上?),我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一点不规律。因为自己有气喘,所以对别人的呼吸运动特别敏感。我将手中的背包甩上肩头说:“没没……没有啊,去散散心罢了。”真糟糕,得赶快开溜,不想被黄子捷知道我要去龙潭。 “车子都被骑走了,你要怎么出去散心啊,要不然我带你出去晃晃,怎么样?”黄子捷说着拿过我手中的背包。我只好说一半实话:“我不是要去玩的。我要去看一个住在龙潭的朋友。” “喔,她家住龙潭。生病了?”我不会解释,只好点点头。“好啦,我载你去龙潭。我纯粹当司机,不进去看你的朋友总行了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走吧。”他拉我走回他的奥迪,送我坐上前座。算了,我拿黄子捷没辙。要是真被他知道小茹的事也算了,让他死心也好。 “你还好吧?脸色不是很好看。”我望着前方装作不经意地说。“没事啊,我有扑粉的习惯,今天扑太多了……呵呵。”看他还能嬉皮笑脸地开玩笑,状况应该还不算太差。 其实我心里紧张得半死,不知道小茹在里面过得好吗?听到“疗养院”这个名词,我总觉得很难受,若是知道她的个性如此极端,我不会爱得那样义无反顾,以致伤害到她。在那场爱情较量的最后,我简直是仓皇而逃,连绍平都没有力气再为爱冒险,我们之间因为小茹的自杀未遂而草草结束。也不知道绍平最后怎么样?真惨,我根本不知道小茹被送进了疗养院。 “怎么了?这样安静?”黄子捷回过头看我,“龙潭到了,地址是哪儿?”我赶紧拿出字条把地址念了一遍,他思考一会儿便将车头一转,驶到另一条路上,四处看看后又切到一条小路上。利落的动作让我很好奇地望着他。 “你别没事就直盯着我看,我会紧张,呵呵——”他这句似真非真的话把我逗得笑出来。这家伙也会害羞,难得。 黄子捷将车停在疗养院门外。疗养院里面有很多四处游走的病人,每个病人都穿着白色的病服。老实说我心里很震撼,不知道该怎么走进去才好,于是一言不发地望着疗养院里面。 “陪你进去?”黄子捷心里一定有许多疑惑,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提,只问我需不需要他陪。有点感动他适时的不追问,我鼓起勇气说:“没关系,我自己进去就好了。”用力吸了一口气,我推开车门,他说:“有事就叫我。”我冲他笑笑便走到疗养院的警卫室打听小茹的所在。几分钟之后,有一个类似护士的中年妇女上前擦擦手上的水笑着说:“你是小茹的——?” “我,我是她的朋友。”×的——我又开始心虚。“喔,这样啊,我是负责照顾她的看护。小茹正在后院,我带你去看她吧.”我微笑着点点头。 疗养院很大,在穿过大大小小的长廊之后,我们来到了后院。 “啊,那边背着我们,一个人荡着秋千的就是小茹了,咦?她怎么是一个人?刚才不是……”没等看护说完我就走上前去。 小茹一向引以自豪的及腰长发不见了,她现在是标准的学生头。我从她背后慢慢走过去,最后停在她右侧。 “你看——我可以飞得很高喔,飞得很高喔,呵呵——”小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地说话。我傻了眼,不自觉地轻喊她:“小茹,我来看你了。小茹?”她像是看不见我似的,继续关在自己的世界里玩耍嬉戏。 我蹲下来望着小茹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笑脸,非常难过自责。这时,一个人缓缓走到我面前说:“小华,是你?”天啊,绍平…… 我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有两年没听到过绍平的声音了,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他隔着小茹晃荡的秋千注视着我。 我的面部肌肉神经尴尬地僵硬住,连微微抽动的能力都丧失了。我怎么没想到他会出现呢? 小茹忽然停下秋千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她的眼神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我勉强咽了咽口水,蹲下来轻摸小茹的头说:“小茹,我是小华啊。”她时而疑惑时而傻笑的反应,着实让我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她不记得你了。”绍平走到我身边也蹲下来,左手握着小茹软弱而白皙的手,右手不由自主地抚摸她的脸庞,眼光怜惜似地看着她,小茹似懂非懂地对着绍平笑。我微笑地站起身,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陈先生,小茹该吃药了。我带她进去一会。”看护搀扶起小茹,绍平回头对我说:“你留在这儿,等我一下。” 看着他们三人离去的背影,一股落寞矗立在我心头。绍平看起来还是那样清爽的样子。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不像黄子捷的眼光总有种古灵精怪的故意挑衅,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绍平不经意的一个回眸侧看仰望迟疑都充满了故事。忽然惊觉自己喜欢上阿问的忧郁眼神是不是和绍平有关,阿问的忧郁可能不及绍平的十分之一,是因为绍平把想说的话都透过双瞳传达出来的缘故吧。 “娃娃,你跑到哪里去了?来来来,爷爷买糖果给你吃啊——”想得正出神时,忽然有个老爷爷拉住我的手,吓我一跳。“我不是你的娃娃啊——老爷爷”天啊,老爷爷完全不听我说话,直拉着我去秋千旁的石椅上坐下,然后在口袋里左掏右掏地找东西。 我望着老爷爷找不着糖果的焦虑神情,有点不忍心:“爷爷,我不吃糖果啦,找不到没关系啊——”没想到爷爷开始捶胸顿足起来:“我都没有糖果给娃娃吃,都没有糖果给娃娃吃.”这可糟啦,谁来帮我啊.. “阿顺爷爷,您的糖果忘在餐桌上了。”绍平不知何时走到我们身边,温柔地递给老爷爷几颗情人糖,老爷爷这才停下来抓紧糖果说:“我的糖果,娃娃?你又去哪里了啊?”他随即忘了我这个假冒的“娃娃”,不知又要走到哪里去找他的“娃娃”了。绍平坐到石椅上,我也跟着坐了下来。 “小茹住进来多久了?”我终于打破沉默,开口的第一个问题就有点烂、有点尴尬,等会儿肯定会语无伦次。 “一年多了吧……那之后她就开始不很正常。”他是指小茹自杀未遂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如果他当时开口,也许我会留下来跟他一起渡过难关,即使是成了局外人也无所谓,即使…… 两年前,当我和绍平知道小茹自杀的事后,随即赶到医院去探视她。医生说小茹似乎死意已决,喝了很多酒又吞掉半瓶安眠药,而最严重的是她手上那道长达5厘米深可见骨的伤口。绍平不等医生说完就冲进小茹的急诊病床前,倾下身深深地抱住她许久不说话。后来小茹的爸妈赶到医院,不知详情地把绍平打骂了一顿,绍平没有反驳,也任由小茹的妈妈打骂。 绍平红着眼坚定地说:“我会照顾小茹的,请不要让我离开她,拜托。”从那以后,绍平每天都来陪昏迷的小茹说话,每天每天。 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走的真正原因了。是绍平那时候的坚定眼神让我想逃走,并不是因为他最后选择小茹的关系。只是他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我说“我们错了”,然而我完全感受到这样的情绪反应跟答案,我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小茹醒来后第一个要求是跟我说话,她的眉头微皱,虚弱地说:“我从没要求在他身上得到什么,只是活着,就得看你们在一块儿,实在太痛苦了,我不要……”我握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你要好好地休养,要很幸福,好不好?”她含泪微笑着点点头,不知道她能否明白我的退出、我的输。 绍平走上前,双手紧握住小茹没有说话,“呵,终于能让你正眼看着我了……这痛苦还真值得,不是吗?”小茹惨白着脸说。绍平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将唇贴在小茹的额头上许久。我直愣愣地注视着绍平给小茹仿佛承诺似地一吻,悄悄地退出病房。此后,我没有再出现在这两个人的眼前。没有任何恨意或不谅解,我有的只是遗憾。 这样解释我们三人之间的情况已经是最简洁有力的叙述,两年过去了,到底是谁对不起谁早已不再重要。 “只是不想再打扰你,况且小茹……”绍平有点顾虑地住了嘴。对喔,小茹看到我的反应超大,深怕我抢走她的最爱。也好,不见我也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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