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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我宁可做人类中有梦想和有完成梦想的愿望的、最渺小的人,而不愿做一个最伟大的、无梦想、无愿望的人

  ——纪伯伦


  少年梦想

  刚刚回来中国的时候,并不敢告诉父母。她们照旧打我巴黎的电话找我,全部转去留言,然后我会写Email给他们。

  “我很好,天气很好,巴黎很好,吃得很好,睡得很好。”

  以前的很久一段时间,我从来都觉得生养孩子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一件事情,远远糟糕过于爱情。爱情,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从牵手到恋爱到吵架,即使不是互相对等的爱情,也远远强过于父母与孩子的不对等。

  父母与他的孩子。最初十月怀胎时候的期待,漫长折磨的哺乳期和不自理不自知期,好不容易到了青春十几岁,又是叛逆岁月,等到放进去无数金钱精力,终于养得羽翼丰满可以离开家门,父母这边,依旧还不知辛苦死活,还是站在远方守候等待,明明丢掉的,就是自己最大的包袱和麻烦。

  于是,从我十三岁开始,我就决定,如果可以,我终身不婚不育。

  或许,是我亏欠父母太多。所以,实在畏惧,我的下一代这样对待我。

  我的家庭,和所有中国家庭一样。也是一个长长的故事。

  我从小没有见过姥姥姥爷,因为他们都去世很早。姥爷是解放初的大学校长,姥姥也是为数不多的识字念书的大家闺秀。我只见过他们的照片,黑白照片里的两个人,镶在框里挂在墙上,沉静地看着我。

  “姥爷看上去居然很英俊。”我第一看见照片的时候心想。

  姥爷四十多岁的时候,突然发现得了癌症,突然发生的事情,一点征兆没有。姥姥在姥爷过世后勉强撑了几年,也跟着走了。据说他们是非常恩爱。

  妈妈有六个兄弟。最大的舅舅只好不念书去做工,最小的当时十几岁,长兄为父,长女为母,兄弟几个互相照顾,拉扯长大。我们全家那时候住在一个百货商店后面的院子里。

  爸爸在百货商店做主管,妈妈做老师,我最小的舅舅在我们隔壁的印刷厂当工人,每天我会在晚饭的时候,跑去印刷厂找舅舅吃饭。

  “我找我舅舅吃饭,你有看见他吗?”穿粉红裙子的小女孩,看见工厂的人就问。

  小舅舅年轻的时候非常英俊的,去看我们小时候的照片。

  在我们小小的四合院照的,我穿绿色的小西装,舅舅那时候还没有发胖,穿蓝色的衬衫站在中间,非常年轻英俊。以我现在的眼光,我也会在人群中多看他一眼的。

  舅舅现在不比当初了。做为上市集团公司主席的他,已经有了每个人都看得到的身价和肚子。改革开放之后每个人的生活都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十年之内,从全家人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到开始盖自己的工厂和办公大楼。舅舅和家里人联手开的集团公司,十年内飞速发展,从小城市到大城市到各个城市,甚至发展到了外国,不仅养活了无数员工,也改善了整个家族的生活。

  而我,作为下一代孩子里最得宠的一个,聪明伶俐是公认的,学习成绩也是一直领先,从来不用太多心思在学习上,考试却从来让老师家长惊喜。再加上经常惹事生非又不好对付,想要什么从来都是招数用尽也要达到。所以当年,我说要去法国念书,从这个想法诞生到出现在巴黎,也就是一个月而已。

  我们的上一代,是真的多少吃了苦的,到了我们这一代,如果可以,真的一点委屈都不会给我们。若非如此,我没有什么可能在私立商学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和法国人比拼。而且,因为从小就看到很多奇迹发生在身边,小小的心里,从来就是觉得,没有任何不可能的事情。

  上一代努力经营,赚得生活和下一代安稳,而下一代脑中则是另外一个世界。生活重心和努力方向都和上代不同。当生计不再变成一个问题的时候,对不可预知的未来则充满着非常美好的预期。

  我的理想是什么,少女梦想,多数是王子和白马。但是我的人生理想里面,好像从来没有过男人。可能是因为,觉得这些东西,是逃不过一定会有的,所以,反而无足轻重。

  我的梦想,就是可以去世界很多地方,拍照片,写东西。

  世界这么大,我希望我可以看到这个世界。我曾经,想成为一个讲故事的人。

  年幼,父母都在忙工作,没有别的消遣,唯有故事书作伴,后来从童话开始读言情,从言情开始读武侠,从武侠开始换到人文,从人文再转到历史。只觉得小小纸书,有数之不尽的精彩世界和奇幻人物,而书面上那个简单的名字,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给他们灵魂给他们生命让他们微笑让他们落泪,

  同时,让捧着这本小书的我,在公园的角落,又哭又笑。

  妈妈是老师,我认字非常早,又借助亲属关系,五岁就上了小学一年级,第一次读《红楼梦》是在我五岁、六岁的时候,居然知道拿一个词牌名来做填词游戏,小学二年级第一次投稿,就发表一篇文章在《小学生作文报》。小小的虚荣心,全部在每周的作文评奖课上,我永远是写得最好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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