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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许妈妈伤心过度,站立不稳。费扬眼明手快地搀住她,帮她追问那护士,孩子是男是女,体重几许,健康状况如何。谁知道护士态度奇异,似不愿多言,一概推说不知。

  "医生会告诉你们的。"她扔下一句,匆促地返回手术室。

  许家人全都傻了眼,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紧接着知意被推出了手术室,人依旧昏迷不醒,浑身上下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手腕处连接着大袋的血浆,脸被氧气罩遮住一大半,面色残酷地白,像是商店橱窗里的蜡人。

  许妈妈见状,两腿一软,人就伏倒在手术车旁,紧拉着知意身上薄薄的床单,不肯撒手,一行呼唤着知意的名字,一行哭,哭得几乎绝倒。

  "危险期还没有过呢,病人需要马上送到监护室里观察。"几名护工强行拨拉开许妈妈的手,把知意推进了危重病人专用电梯。

  "你们不必太担心,手术很成功的,"主刀医生随即走了出来,摘掉口罩,一脸的倦容,"等麻醉剂过了,病人应该就会自然醒来。"

  "大夫,我们可以见见小孩吗?"知心热切地问。

  "孩子早产,体重过轻,已经送进育婴箱了。"医生简单地说。

  4

  千伶生平第一次,见到了流星。

  漫天繁星中,那颗陨落的星辰,就像是一小片发着光的羽毛,顺着空旷而又寂寥的天际,轻盈地、决绝地飞掠而下,稍纵即逝。

  "在山里,海拔高一些的地方,常常看得见流星划过,运气好的时候,接二连三地落下来,就好象是下了一场雨。"KEN告诉千伶。

  "真的吗?在山里时常可以看到流星吗?"千伶好奇得很,她朝着流星飞过的方向,仰得脖子都酸痛了,还是舍不得挪移开视线。

  "有好多次,我都试过想要把它们拍摄下来,可是任凭我的镜头怎么追赶,都赶不上它们坠落的速度。"KEN不无怅憾。

  他们坐在河岸边,身畔有茸茸的绿草,有车前子、野菊花和看麦娘,空气中充满强烈的植物生长的芳香。KEN的车载音响仍旧播放着那首怆恻的歌曲,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遭遇流星。"KEN在哀伤的歌声里静静说。

  "因为他们从来不会抬起头,观看天空的景象。"千伶轻笑。她想对KEN说,在认得他之前,她亦是从不会如此专注地仰望星空。

  "小时侯,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KEN说,"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

  千伶不作声。这是《停不了的爱》里面的对白,她知道。

  "电影里的台词,有时候,美得无与伦比。"KEN喃喃自语。

  千伶恻然,她能够感觉到他的忧伤。那忧伤,就像水一样,无声无息地蔓延过来,蔓延过来,悄悄地,悄悄地,将她淹没其间。

  "我经常会想,我喜欢的这个女子,会不会只是一颗流星,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刚够照亮我生命的一瞬间,而后,就会把一生一世的黑夜留给我……"KEN的声音低微下去,竟至不可闻。

  千伶抬起眼,看着他,暗暗的夜色里,KEN双眼潮湿,仿佛一个受尽冤屈却又无处申诉的孩童。千伶的心情,变得迷乱而飘忽,她不能控制自己,伸出手,抱住他,抱住这个伤感的男人。

  KEN顺势猛烈抱紧她,低下头,吻她的唇,吻得那么用力,那么惶恐,譬如青春期的初吻,抑或是世界末日来临,此生最后的一次相依偎。千伶被他亲吻得几乎站不住,他强大的欲念让她心疼不已。

  她饿坏了他了。她想。尽管是毫无道理,但这念头越发地汹涌起来,在她胸中激荡。是她饿着了他。她眼睁睁地,饿着他,委屈着他,伤害着他。

  去我那里,好吗?KEN含糊地低声哀求。

  千伶心如乱麻。

  KEN不等她回答,斩钉截铁地拦腰将她抱起,把她放到摩托车的后座上,替她戴好头盔,而后跳上车,猛力轰动油门,极速冲了出去。

  他们在马路上飞驰着,隔了老远,千伶就看到费宅,黑黝黝的一团建筑物,庞芜、低矮,近了,近了,更近了,嗤地一下,摩托车差不多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掠过了它,把它抛弃了在时间的荒野里。

  千伶把脸贴在了KEN热热的脊背上,她那犹疑的心,就在这一刹那间静了下来,静得像是一间无人居住的空屋,然而空气里残留着一触即发的静电,似乎可以一下一下地、擦出幽蓝幽蓝的火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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