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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王曦晨不说话,攥着手机,眼睛盯着地面。

  “唉……”妈妈突然叹了一口气。

  王曦晨还是不吭气,用脚把一片树叶辗来辗去。

  “曦晨哪,你也是要当爸爸的人了,跟你说句心里话……你爸现在这样,是再也不能有个闪失的了……我真放心不下呀!好像有个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妈妈说着声调突然变了。

  王曦晨赶紧看妈妈,她在抹眼泪!王曦晨心里一颤,说:“妈,你别这样啊!”

  妈妈抹着泪,吸着鼻子说:“妈也不想为难你,可是我真是很怕啊……你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哪?”

  王曦晨看着妈妈悲苦的脸,看着她头上染黑了,根部却发黄的头发,心里难受极了,只得狠了狠心,举起手机,当着妈妈的面,把蓝亦涵的号码删了。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他说。

  妈妈却什么也没说,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提着菜篮上路了。

  王曦晨赶紧快步跟上去。

  母子俩在菜市场里转来转去,买了鱼又买鸡,妈妈一边考虑给孕妇吃什么好,一边又在考虑给爸爸吃什么好,同时还忙着跟贩子讨价还价,王曦晨除了帮忙拎菜,什么都帮不上。

  买了满满一篮子菜,母子俩开始往回走。

  “孩子的名字你爸都给想好啦!”妈妈突然说。

  “是吗?叫什么?”王曦晨很惭愧,他自己从没想过这事,仿佛与己无关。

  “你爸成天就说,现在成天无聊得很,也就抱孙子这件事有点盼头啦!”妈妈却没有继续谈名字的事,悲哀地说。

  “妈!你要多开导开导爸爸,他还正值壮年呢!”王曦晨心里一酸。

  “我说话他不听,现在他最听凌珊的话!凌珊这孩子不错啊,把你爸哄得很高兴,我好久都没看他那样笑过啦!”妈妈略带欣慰地说。

  “是啊,凌珊确实……”王曦晨的心情很复杂。

  “要我说,凌珊比蓝亦涵不知好多少倍!蓝亦涵什么时候主动给你爸爸夹过菜帮你爸爸洗过碗?凌珊就不是这样,多会体贴人哪!两口子过日子,就要找知冷知热的!”妈妈说。

  “妈,怎么又扯到蓝亦涵头上了。”王曦晨说。

  “谁没谈过恋爱?但结婚过日子是另一回事!妈是过来人,听妈的没错!”妈妈还在说。

  王曦晨不说话,手上拎着沉甸甸的菜篮子,心情沉重。

  两人回到家之后,一进门,就看见凌珊正在给爸爸按摩背部,爸爸趴在沙发上,一边和凌珊说说笑笑,两人简直比亲父女还要亲。

  “妈,回来啦。”凌珊看见他们回来,招呼道。

  爸爸回过头笑着对他们说:“我说呀,我们家简直就像是生了个女儿,招了个女婿一样!媳妇比儿子亲啊!”

  王曦晨便有点尴尬,爸爸中风之后,他确实都没给爸爸按摩过,只想着自己多挣点钱给家里请个保姆,他心里不禁对凌珊生出感激和佩服。

  “是啊!老头子你有福喽!”妈妈也笑着说。

  凌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查了些资料,说爸这个病多按按背上的天宗、肝俞、胆俞、膈俞、肾俞、秩边好,我就自己试着按按,也不知道按对没有。”

  “按对了按对了,我觉得现在手脚轻便得跟小伙子一样啦!哈哈哈哈!”爸爸生病后难得这么开怀大笑了。

  “你这老头子!”妈妈说着,瞟了王曦晨一眼,希望他趁着这好气氛过去缓和一下父子间的隔阂。

  王曦晨识趣地走过去,笑着对凌珊说:“哪个穴位呀?我也来学一学,常给爸爸按按,不然爸该偏心了!”

  凌珊便给王曦晨指点起来,妈妈在一边看得欣喜,眼睛有些湿润了,赶紧进了厨房。

  这天晚上,王曦晨搬到卧室里去睡了,他把房门锁上,刚躺到小沙发上,就听到凌珊对他说:“到这来睡吧。”

  他惊讶万分地望向凌珊,只见她脸上没有表情,自己往床边上靠了靠,把一大半空间留给了他。

  他心里顿时涌上说不出来的滋味,是感动是内疚还是疑惑?他说不清楚,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凌珊不知所措。

  “过来睡吧。”凌珊说完就转过身去背对他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走过去,在床边上躺了下来。

  5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凌珊穿着孕妇装在王曦晨家里养尊处优时,蓝亦涵正把自己关在屋里埋头看书。她把书在桌上垒成一座围城,留了个口子,让自己把身子探进去,每次看书的空隙,她一抬头,触目尽是高高的书墙,这让她有点喘不过气的压抑,但同时更有种藏匿起来的安全感。

  林家炜托关系给蓝亦涵联系了一个北医的硕导,使了不少钱,也调用了不少交情,硕导终于答应给蓝亦涵指点指点,林家炜当即和蓝亦涵搭飞机过去,拎着两瓶茅台登门拜访。蓝亦涵有点羞羞答答不好开口,林家炜跟硕导坐在客厅里高谈阔论,末了,硕导主动问蓝亦涵复习得怎么样了?蓝亦涵赶紧结巴地说:“内容太多,我、我都看不过来。”

  “书带来没有?”硕导和蔼可亲地问。

  蓝亦涵赶紧从包里掏出那些砖头般厚的专业书,一一摆在茶几上。

  硕导随手翻开其中一本,看着蓝亦涵在上面的标注,笑着说:“挺认真的嘛!”还未待蓝亦涵谦虚一番,就开始“指点江山”,把重点难点都划了出来。

  离开硕导家的时候,林家炜极力邀请硕导到外面吃饭,可硕导摆摆手,说晚上有事,下次吧。林家炜便和他紧紧握了握手,他随口说道:“考试之前再过来让我看看复习到什么程度了啊。”

  “一定一定!太麻烦你了!谢谢!谢谢!”林家炜由衷地说。

  蓝亦涵则牢牢按住自己装着书本的包,划过重点的它们似乎更加沉甸,让她对考试胸有成竹起来。

  走出公寓楼,林家炜问蓝亦涵是明天走还是现在走?蓝亦涵看看由淡转浓的夜色,说要不明天吧。

  林家炜便带蓝亦涵去吃了全聚德烤鸭,吃完饭找了家三星级酒店,开了一间双标。开房时前台小姐要看他们的结婚证,蓝亦涵暗捏了一把汗,林家炜却很快从口袋里掏出来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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