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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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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病着吗?好好休息,不要劳神了。”他笑着说。 “我忽然觉得好了。”我也笑着说。我虽然身体仍旧有些不适,但是称不上是病,高烧的额头被屋外的凉风一吹,似乎清醒了许多。 金叔见我如此说,有些慌乱,似乎不知如何是好,伸出一条穿得肥厚的胳膊拦住我。我笑了笑,轻轻推开他的手臂——之前因为听了赵春山的话,我对这个村子也产生了些微恐惧,故而不敢直接与他们对抗,现在看了村里的情景,也无非是普通的农村,谅他们也不至于强行将我赶出去,装病反而显得可笑了。推开了金叔,不顾他的阻拦,我径直朝靠我最近的那个村民走去。金叔见拦我不住,便飞也似的走开了。我知道他是去叫村长,笑了笑,不去管他。 那个村民正专心在他的菜地里用菜刀砍白菜,那些菜长得十分水灵,齐根被砍下来,放在篮子里,白的与绿的交叠在一起,十分好看。我走近他,打声招呼。他听得有人说话,蓦然一惊,抬起头来,看见我,神色惊疑不定:“你是什么人?” “我是记者……”我话音未落,他已经连连摇头,飞快地收拾好地上的东西,匆匆走开了。我困惑不已,在后面跟了几步,倒似乎吓到了他,他走得越发快,不觉就撞上了迎面来的一个年轻人。两人撞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他们匆忙分开,互相看一眼,各自不发一言,错开身,继续各走各的。 这情景让我深感困惑。据我对农村的了解,同一个村子里的人,互相之间都是烂熟的,见面了开个玩笑、打个招呼是很平常的,若是毫不交谈,那必然是有意见了。何况两人撞在一起,依照人的脾性,不说吵架,说两句是一定有的,哪有这样轻易就分开的道理? 更让我不解的是,那个村民看见我,怎么好像看见了鬼一般,那样慌张? 我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与先前那村民相撞的年轻人匆匆朝这边走来,正好路过我身边。我一把拦住他,还未开口问,他已经先自一惊,神色越发惊恐,转身便跑。幸好有那村民的先例,我已经防着他这一招,一把抄住他。其实这么做的时候,我心里毫无把握,这年轻人个头虽然不高,但是矮矮壮壮,浑身肌肉十分结实,真要发怒,我未必是他对手。但是他仿佛被吓慌了,我一抓他,他立即站住,小声哀求道:“你别碰我,你放手,你要干什么?” 我被他那种惶恐的神情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想要放手,又怕他跑了,手底下略微松了松,笑道:“你别慌,我只不过是问你点事,跑什么?” “问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羔羊般地望着我,让我感到自己似乎十分凶恶。 我苦笑一下:“我不是坏人,我是南城来的记者。” “记者?”这个名词似乎让他更加慌张,在我手底下努力地挣扎着,“记者来我们村干什么?我们村又没发生什么事情。” 他看起来很壮实,挣扎的时候却十分小心,似乎是怕弄伤我,几乎没有使什么力气,这又是个奇怪的地方。赵春山说得对,这个村子,的确是有点奇怪。 “你们村前段不是发生火灾了吗?”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道。 看起来“火灾”两个字让他慌张到极点,他猛然发力,挣脱了我的手,朝远处跑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追他。眼见他一溜烟跑没了踪影,我心里的疑惑,如同雪球越滚越大。 沿着山脚的小路,我在村里随意地走动着,不时有些村民慌张地从我身边闪过,瞟我的眼光里都充满了惶惑。我只觉得郁闷难当。 早晨的太阳是淡淡的,照在田间未消尽的白霜上,那霜便抹上了淡金,一簇簇短小的稻茬,被冻得如针般耸立,尖端处毫光闪耀。山上的枞树依旧是郁郁青青,针状的叶子油油地亮着,在延绵柔和的山中涂抹出无限生机。那山如同一条长长的绿带,随意挽在村庄周围,上方围出一片碧青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天下笼着一窝格子似的田地,绿边黄里,中间一些小人在活动,倘若从高空俯瞰,俨然一个巨大的象棋盘。这种农村景象一向令我心旷神怡,如果不是这村子如此怪异,我一定要好好欣赏欣赏这里的景色。然而此时,我却满心烦乱。在村子里行走了一阵,很想找个人问些情况,却始终没有机会,没有人肯让我靠近,似乎我身上带着可怕的病菌,看见我,他们就远远地绕弯子躲开了。比较起来,金叔的笑容实在可贵。 正郁闷时,一个高大的青年人朝我走过来。实际上,他已经远远地看了我好一阵。我望着他,不知他是只经过我身边,还是的确来找我的。 他笔直地走到我面前,停了下来,这让我有了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在三石村,这是第一个主动来到我面前的人。 “你是外地人?”他问我。 我点点头,将我告诉村长的那番话又告诉了他一遍,他边听边点头,等我说完,笑了笑道:“你还是回去吧,我们村没什么事可以让你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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