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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不管怎么样,这是唯一的线索。尸体人必须追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打了个电话给江阔天,想要告诉他这件事,他却极其忙碌,说了一声“回头再聊”,就挂了。我只得又打了个电话给老王,但是他的电话却打不通,信号不好。

  没有人可以商量,我想了想,这事太严重,必须趁着尸体人还没有离开三石村之前找到他。再和别人商量也来不及了,我决定立即赶去三石村。

  临走之前,我再看了一眼梁家父子的照片——挺精神的两个人,笑眯眯地在平面上望着我,仿佛不知道世界上有生死和离别。我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却发现在照片上有一行小小的白字:1999年,摄于三石村。

  我明白了。

  怪不得三石村这个名字听起来那么耳熟,原来以前江阔天便告诉过我,梁纳言出生于歧县一个极其偏僻的小山村,村子的名字就是三石村。据说那里距离南城大约100多公里,靠近邻省边界,四面全是莽莽大山,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外界,十分闭塞。梁纳言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走出三石村的人,其他的村民就在那里生老病死,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尸体人为什么要回三石村?难道在他心目中,这里仍旧不是真正的家,只有那个人烟稀少的乡村,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这么一想,我更不敢迟疑,赶紧离开梁家,到我兼职的报社开了一张介绍信,回家略微收拾了一下,匆匆坐上了前往三石村的长途汽车。

  十一 三石村

  汽车颠簸了4个小时,早已离开了柏油路,拐上了乡村宽阔而崎岖的黄泥道,天气正干燥,黄泥变成了黄色尘土,汽车开过,尘土飞扬如雾,透过紧闭的窗玻璃缝隙飘洒进来,扑得人灰头土脸。一路上我数次打电话给江阔天和老王,信号都不通畅,始终没有和他们联系上。手机的电只剩一格了,而我出来得匆忙,忘记了带充电器,只得暗道晦气。

  “三石村到了,三石村有没有下的?”售票员大声冲着车内喊道,我提起包,下了车。刚落地站定,车子便扬起一阵黄雾,绝尘而去。我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尘,四处打量着。毕竟是乡村,城市的钢铁巨爪还来不及侵蚀到这里,到处都是树,远方的青山如一抹青石,凝固在天边。因为是冬天,四面的稻田都收割完毕,只剩下短短的稻茬,田里已经干涸了,龟裂的土地上有一些家养的鸡在散步。除此之外,就是无边寂寥,连人影也不见一个。正踌躇间,前边山脚下转出一个人来,我连忙挥手大叫,那人听见我叫,迟疑了一会,期期艾艾地走过来,望着我,满脸疑惑。

  “请问这里是三石村吗?”我问道。

  那人穿着一身破烂的工作服,肩上挑着一担柴,听我这样问,上下打量我一番,笑了笑:“三石村?你是外地来的吧?三石村离这里还有好几十里地呢。”他遥摇指着山那边一个地方。

  我被他说得愣了愣,问了详细地址,道声谢,只得继续上路。

  “喂!”我才走得几步,那人在身后又叫住了我。

  “什么?”我转身问他。

  他凝视我一阵,脸上显出犹豫的神情:“你去那里做什么?”

  “走亲戚。”

  “哦?”他脸色立刻变得十分冷漠,转身要走,望了望我,扔下一句话:“天色不早了,自己小心。”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他这种奇怪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冬天的天黑得早,下午4点多钟,已经有些冥色了,还有十多里地要赶,我只得迈开腿大步前进。

  三石村果然偏僻,我走了许久,没有遇见一个人。路越走越窄,两边的山夹着一条羊肠小道,山上的树木恣意生长,不时有一些奇形怪状的树枝横空而出,拦住去路,人只能矮身从树枝下钻过。除了山,依旧是山,仰头望去,周围的山围出巴掌大一片晴天,碧青如水,青中隐约透着冬日的森冷。

  天色又黑了几分,远处的景物有些模糊了。风穿山越林而来,呜咽低回,让人心中戚戚。我原本不怕走山路,但是这次却有些心虚。毕竟之前遇见过那么多诡异可怖的事情,而我现在所走的这条路,也许不久前正行走着尸体人。那个指路的人态度也颇为奇怪,不知道这个偏僻的三石村,究竟隐藏着什么?是什么吸引着尸体人来到这里?我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四望,然而只望见林影憧憧,一片模糊的黑夜,似乎潜伏着无数生灵。山林间不时传来树枝断裂、草木刮擦之声,仿佛有什么在里面移动。偶尔一只小动物在我面前倏忽闪过,惊出我一身冷汗。

  天全黑了,一团厚云遮住了白色的月亮,只有几枚暗弱的星星,象征性地投下一点光来,幽蓝的光下,黑色的山林越发神秘莫测。

  这十几里路,实在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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