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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我默默地看着，此时窗明几净，桌椅无尘，地板光滑，被我故意弄乱的东西重新归位，一下房间里似乎有了生活的气息。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我一生如此，生活平淡，过着平凡的柴米油盐的生活，这会是我所需要的吗？就像老妈此刻所给我的。

　　尽管它不会长久，但足够温暖，让一颗漂泊的心停靠在港湾。可是，是什么让我将曾经的幸福一手打碎，是生活，还是不可琢磨的爱情？

　　赵艳，我爱的是你，还是爱情？或者不过是你所给过我的生活。为什么三个月零七天后，我对你依然如此难以割舍？

　　我不知道答案，心底更加荒凉。

　　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会说，我曾爱过一个人，她让我刻骨铭心。那时候我相信，无论经过多少年，这份爱必将停留在我心底最深的角落，被岁月埋葬，被时光淹没。我也许不会记得赵艳的容颜，可是我会记得她曾经给我的一切。当她老了，铅华洗尽，如那首美丽的诗，我依然会慢慢品读。在黄昏的椅子上，目光安详，回味悠长，"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的皱纹……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浪漫情怀，莫非，需要用我一生的时间来验证？

　　一想到那个名字，心总有生生的疼。而她，却不知道。

　　我终于忍不住拿起了手机，给赵艳发了条短信，只有几个字，说：我想你，很想。对不起。这几个字似乎承载了我全部的重量，我一下感觉如释重负似的，复又长叹了一声。

　　老妈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看到了，有点责怪地说："多情，你说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的，老叹什么气呀，有什么好叹气的？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怪怪的。"

　　我赶紧转移话题说："妈，不都跟您说了，工作忙。噢，算了，不说这些了，您都忙这么长时间了，赶紧歇会儿吧。一会儿我还要出门呢。"

　　老妈直了直腰，用手捶着背，一边感叹说："真是老了，干了这么点儿活儿就不行了。我去睡一会儿，你忙你的去。"

　　我"嗯"了一声，看着妈身影蹒跚地走过，心里更是不好受。老妈啊，有一天您会原谅儿子撒下的这个善意的谎言吗？

　　手机响了一下，我猛一激灵。我原以为赵艳不会回短信的，此前给她发过无数条短信，回顾了我们交往的若干细节，包括大一时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接吻时我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有一次她生病，我愣是在医院守了她二十四小时，没睡觉。其实中间眯过几小时，既然赵艳一直是昏迷的，我那时候非说二十四小时没合眼，其实也不过是想让我们的爱情更加至纯至美更感人，人间少有，世间绝唱，这也纯属恋爱的小把戏，算不了大错。现在想来，莫非这一丝杂质便注定了我们今天的结局？再一想，又觉得自己荒唐，天要下雨，老婆要分手，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其中哪有必然的因缘，我只是因爱迷窍，多少有点犯糊涂。其他发的信息，诸如我一定会记住你一辈子的，以及认识了七年，我们早已从爱情升化为亲情，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过……这话也经不起推敲，三个多月都过去了，地球照样转，月亮每天升，再没有人管着我网上调情，只要我愿意，哪怕是我马上领一个回家都成，这世间其实没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就是一个心结。只要解开了，万事自然大吉，人生处处通途；解不开，你就是作茧自缚，天生古墓派的传人，只知道空守着活死人墓，全然没有想到外面美好的生活正等着你，只要你肯走出去。诸般道理我都明白，可我还是如此难受，到最后连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心里有病了。

　　那条短信只有四个字，但让我触目惊心。在我生日这天，在她记得给我发条短信祝我生日快乐这天，在我们分手三个月零七天的这天，在我依然对她念念不忘割舍不下的这天，她说："我生病了。"

　　我赶紧打电话过去，在听到一段《香水有毒》的彩铃后，没有人接。第二次拨过去时，又关机了。我心里又急又气，心想，赵艳，你到底在想什么？既然明明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接个电话有什么不可以的？人家还一夜夫妻百日恩呢，我们七年了，不知道该有多少恩了。让我焦急的是，既然她说生病了，不知道现在如何，什么病，去没去医院，有没有人照顾她；而生气的是，都告诉我生病了，又不接我电话，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莫非，赵艳已经有新男朋友了？

　　想来想去，只有这个解释，别无分店。否则，以我对赵艳的了解，她念旧情是毫无疑问的，给我发短信即是明证。另一方面，很多人都会在失恋后找别的人来代替，此种例子现实中十之八九，赵艳能跟我装沉默达三个多月之久，如果没有新角色出现，打死我也不信她会对我那么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短信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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