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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她扬了声调问:“你还吃不吃了。”这是她今晚第一次说重话,他不敢不听,说到底还是要哄着她的,点了头拉她去挑鱼。

  后来又买了很多的东西,似乎跟之前换了个节拍,他要一她偏拣二,他要买跺椒她去买泡椒,他要买苹果她去挑了鸭梨,他要买豆浆她抗了大桶的牛奶,他哭笑不得,她嘻哈不止。转到零食区的时候又反转了角色,她拿了乐事薯片他换成烤香蕉片,她拿了妙脆角他换成琥珀核桃,她前脚拿他后脚换。非浅气不过,插着腰问:“周公子,买回去是你吃还是我吃。”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吃这些零食,不过是闹着玩罢了。仲微不接话,反倒问回去:“姜小姐不怕长胖啊,膨化食品不是垃圾类的么。”

  她顶嘴:“我想吃,你管得着么。”

  他就喜欢逗她玩,“怎么管不着啊,我不管你谁管你,要不是我不管你早病死了也没准。”

  非浅咬牙,“用不着你的假仁假义,一副黄鼠狼的嘴脸看着就让人心烦。”

  标准的小两口吵架,就是那种抛开逻辑不顾,只要对着干驳意不驳理,不到床尾就能早早和好的小吵小闹。却吸引来了路过的大妈,恰好是非浅那个楼栋的居委,人家被逗得发笑,过来打招呼:“是男朋友啊,头次见。”

  非浅正琢磨着如何阐明他们的关系,“不是”还没说出口。周仲微先低了脑袋,标准青年才俊的腼腆加局促不安让他演绎的淋漓尽致,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还不是男朋友。”

  大妈看着仲微乐起来:“小伙子真一表人才啊。”

  非浅转了眼珠说:“回头我把上月煤气数抄了给您送过去。”

  大妈也是识相的人,说着“不急不急”就急急忙忙的推着车走掉了。

  仲微绷着脸却抑不住的笑意,非浅也忍不住笑出来,推推他说:“你呀,师奶杀手。”

  他一扬头,“是大小通吃。”

  她推着车开怀笑起来,错过了他的深情注视。那一刻,他觉得她美丽异常,不论是此时的笑脸还是刚才皱着的眉头,是故意作对的小情绪还是依顺他时的善良,都是美的,从里到外。

  结完帐出来,仲微提着大袋小袋,用奇怪的语气说:“怎么买了那么多东西,刚才没觉得呀。”

  非浅两手空空,只帮他拿伞,应声说:“怎么没交钱的人出点苦力还抱怨起来啦。”

  他低头看她,讲得不慌不忙:“我钱包在车上。”她又失了强势,乖乖举着伞。他在心里偷笑。

  一路上走的很稳当,非浅看着他手里的提袋,忽然想起了很早以前看过的一部MV,最后的最后女歌手结束演唱的时候,画面里的女主角将手里的购物袋递给路灯下等她的男孩,然后挽起男孩的胳膊两个人开心的迈开同样的步调,虽然歌曲结束却有甜蜜萦绕,久久不散。非浅也很想要那样一场纯洁的爱情,和路灯下的等待有关,和单车上的吹风有关,和路边摊的夜宵有关,可是没遇上的时候就落入了残酷的陷阱,从此错过了那样的年龄那样的爱情。如果可以,她想要简单的男友,她想要和他并肩作战,和他白手起家。大学毕业那年同寝室的武汉女孩和统计专业的男友结婚了,临登记前在寝室她们忍不住的祝福,那女孩却有些不知所措的说:“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未来。”语气是茫然的,却掩不住喜悦和兴奋。只有未来,是一句多么妥贴的欣慰。有些爱情什么都有,除却未来。

  她盯着他手里的提袋,想得出了神,盲目的挽了他的胳膊。仲微偏过来望她一眼,又回过头去,会心的笑着,算作是了然,没有言语也不肯打扰她。四周都是落雨的声音,雨水冲刷着街道房屋,连心事一并洗刷得干净透明。这样走,一直走。像是老夫老妻,情深义重,隔着眉眼,透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结果,等非浅看着铺满厨房桌子的大袋小袋水果蔬菜时,暗讶自己着错了邪道,大势已去的念头滚滚涌来,只要那男人一句,“我心情不好”,她就只剩乖乖举手投降,毕竟人家丢了车啊,还是辆宾利,就勉强忍让一下吧,这样勉强一让就把自己给让成了黄脸阿婆。兜着围裙,点火做菜。刚才的温馨还没有淡却,真实的力量举手召唤,是啊,再纯洁的爱情,再具有未来的生活,也免不了要成为伺候人的角色。她不甘心的把仲微拖进厨房打下手,过了不到十分钟又心甘情愿的把他轰了出去。

  简直就是能要人命,他高举着菜刀一副虚心的讨教,“是这样切的么。”

  她吓得半死,“你先把刀放下,怎么都好说。”

  周仲微被她的紧张引得哈哈大笑,却还是举着刀,像是不务正业的刽子手。只好把他轰出去,非浅疑惑,小孩子玩火是要尿床的,那么玩刀呢?

  过了好一会,他拿了冲好的柴胡走过来,她正一手握着菜铲一手稳着菜锅,他无意识的就端了过去喂她。非浅吓了一跳,紧闭着嘴不配合,闷着声音问:“谋杀么。”

  仲微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乖,喝了。”

  他很少有那么柔情的声音,她中了蛊一般,一仰而尽。

  他难得离非浅那么近,能看清她凝瓷的后颈,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她微张的嘴和喉咙的轻微动作,仿佛都是诱惑。他又心跳厉害了起来,手心出了细汗,怕自己忍不住拥她,下意识想要去躲。

  非浅也知道喝的是柴胡,心里忽然有点感动,感动于他不动声色的关心,于是说:“淋了点雨不碍事。”

  他早就转了身,声音干脆:“拿你试药。”

  望着他别扭的身影走出厨房,非浅一阵好笑,这男人做得出却说不出,怎会这般可爱,连走路都不自在了,还嘴硬。

  她做菜的动作一向很快,不一会就能上桌吃饭了。

  周仲微赞叹,“怎么练出的功夫。”

  她得意的说:“本小姐学化学出身,当年同时开四个反应都应付周全,何况区区四道小菜。”

  他乐了,“没看出来,你做饭的功底那么扎实啊。”

  她挺直腰杆,拍的胸脯大响,“那当然。”

  他嬉笑着摆大爷的口气问:“都给谁做过啊。”

  她假装唯唯诺诺:“都是些恶鬼百姓,周公子算是最高级别的人物了。”

  他夹了块嫩姜肉丝,好吃得能把筷子都咬下来。泡椒肉片入味三分,红油茭白清脆爽口,连米饭在仲微眼里都是特别的晶莹剔透,勾人食欲。非浅吃饭专注认真,本来和她吃饭就能让他胃口大开,加上那么地道的辣味,一添三碗,她再不给多盛了。

  他问:“怕什么,撑了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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