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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三姨的儿子小树和儿媳每天下午下了班,赶回家来,儿子看芽芽,儿媳帮婆婆做饭洗衣服。第二天一大早,小两口吃了饭就去上班。他俩从不到小西屋里来。可能是三姨有了交代。听着他们一家人的说笑声,芽芽像小猫一样叫着妈妈、爸爸、奶奶,玉儿的心里就一阵阵地发酸。

  在三姨家住了两天,玉儿的心像阴天一般闷郁郁、沉甸甸的。吃了晚饭,见天已黑下来了,就跟三姨说出去走走。沿着村西高高的白杨树掩映的公路边,茫无目标地一直往前溜达。天阴得黑沉沉的,但没有下雨。风吹得白杨树的叶子哗哗啦啦响。路上的行人很少。不知不觉走出去了四五里,来到了苦水河西大桥上。只听河两岸一片青蛙的叫声,如一支永不停歇的大合唱。望着墨汁般闪烁着星光的宽阔的河面,玉儿的心不由得猛地一颤。似乎凤子的身影儿从河中缓缓浮了出来,微笑着朝她招手。

  一时,玉儿泪流满面,都想从桥上跳下去,追凤子去了。她扶着桥栏杆,任泪水一颗颗往桥下掉,又想起了爹和娘,自己要是先走了,爹和娘怎么办?

  当她步子沉重地回到三姨家门口时,秀娟和三姨正在门楼下焦急地东看西望。见了她,秀娟恨恨地骂道:“这个死妮子!上哪儿去了?把我和三姨都快急死了,还以为你跳河跳井去了呢!”

  玉儿叹了一口气,说:“差一点儿!”

  秀娟白了她一眼,说:“哎哎,犯不着!你为谁死?你死了谁可怜你?”

  三姨也说:“闺女,遇到再大的事儿,也不能想不开。人哪,没有啥河蹚不过去的。”

  羊角村离县城不过四五里路,秀娟每天傍晚下了班,避开人们的耳目悄悄来看玉儿。为防止有人跟踪,还故意多绕几个弯。

  这天晚上,秀娟和玉儿同睡一床。秀娟问起她跟韩立冬的交往,玉儿就把去给韩立冬送手表,韩立冬赠她玉镯的事讲了。又捋下腕上的玉镯子给秀娟看,说:“挨了一场打,镯子倒没摔了,来永也没发现。”唯独没讲八天之前在苦水河边上的那个暴风雨之夜,还有后来在河边果园里的两个夜晚。她担心讲了,秀娟万一说漏了嘴,这事儿就越传越离奇了。

  其实,秀娟已猜到了个七八分,却不说破。只说:“你这丫头就是太漂亮了,要是个丑八怪,能引得韩立冬那小子神魂颠倒,冒天下之大不……哎,大知识分子,那个字念啥来?”

  玉儿道:“韪。”

  秀娟笑笑,又说:“你呀!就是没心计!怎么的一只脚刚踩着船边就翻了?办这事儿,既要大胆,又要谨慎。咱上贼船快一年了,硬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玉儿长长地叹了口气,恨恨地骂道:“这个笨蛋!傻蛋!谁让他上家里找我去来!”撑起身子,刚要坐起来,手无意中碰着了胸脯,不觉痛得“哟”了一声。

  秀娟问她:“怎么了?还痛?”

  玉儿说:“这个姓来的,手太狠了。右边的这个还肿哩!奶头差点儿让他给捏烂了。将来真要生个孩子,别没法喂奶了。”

  秀娟想逗得她高兴一点儿,笑笑:“你还得感谢来永哩!没有他,你这俩葫芦能发得这么大,这么好看?”

  玉儿哭笑不得:“人家都这个样儿,姐你还拿俺开心!”

  秀娟叹了口气,说:“玉儿,你白长了这么个美人儿身子美人儿脸,却没享受过女人应该享受的东西。你没尝过,那……那种闹腾,才叫人过的日子哩!”

  玉儿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苦水河畔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可那天她陷于无比的惊恐之中,只是一种痛苦的宣泄,根本没有真正体味到什么快乐与兴奋。

  秀娟说:“哎,告诉我韩立冬的电话号码,我回去找他。”

  第二天上午11点多,秀娟在城西工商所等别人都下班走了,就去掩上门,拨电话。

  很巧,韩立冬出了事有家难回,正好在办公室里。

  秀娟问:“你是韩局长吗?”

  韩立冬诧异地问:“哎,哎,是我。你是谁?”

  秀娟没好气地说:“我是玉儿的姐儿们。”

  韩立冬“哦”了一声,急切地问道:“哎,你是不是秀娟?哎,玉儿情况怎么样?她在哪儿?”

  秀娟吓唬他说:“玉儿的头,让来永摔成了脑溢血,快咽气了,说临去阎王老爷那里报到之前,要见你一面。”

  韩立冬一听急了:“她,她现在哪儿?”

  秀娟问:“哎,局长大人敢去不?”

  韩立冬吞吞吐吐地说:“这个……这个时候……”

  秀娟冷笑了一声:“我早就知道你没这胆子。又想人家的好事儿,又不负责任,什么男人耶!”

  韩立冬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实在是抱歉,实在是对不起玉儿,你先转告……”

  秀娟说:“转告领导的问候?你这个人呀,真是偷鸡不成白蚀米!你干吗上人家家里去呢?真是个大傻……哎哎,电话你给我打过来行不?我们这儿打电话有限制,要查号码的。”

  韩立冬忙说:“行,行!我打。”

  秀娟说了号码,放下话筒,过了几秒钟,电话铃响了。秀娟觉得该讲点儿正事了,就说:“玉儿没大事儿,受了点儿伤,脸还肿。前胸、肚子上、腿上有几块青。没伤着要害。她让我问问,你对她到底是个啥态度。”

  韩立冬支支吾吾起来:“这个……这个……”

  秀娟不耐烦了:“你这人,啥时候了,还这个那个的打官腔。上人家家里去,倒挺勇敢的。出了事,却成了只缩头乌龟。哎,你说句痛快话,离不离婚?玉儿那边还等着呢。玉儿是坚决不跟来永过了。”

  韩立冬更加支支吾吾:“我这个……离婚,看来是不好办……”

  秀娟问:“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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