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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十

  (兰朵)

  我不认为十七岁是个很小的年纪,但是我却因此感到忧愁,因为他似乎总把我当成个小孩儿,他喊我小丫头。我不喜欢他这么喊,但是他要是不这么喊我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他第一天住进我家的时候,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他的头发有点儿乱,他的样子很明朗,很好看。我感到奇怪的,是他的行李,他拖着一个很大的箱子,我当时特别想知道他的箱子里是什么,于是我就趴在他窗户外面看,我看见他打开箱子,里面居然只是书,一摞加一摞厚厚的书,还有一把吉他。

  他可能是发现了窗户外面有人,然后他抬头看到了我,我的目光碰上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心里就慌张起来,赶忙地咚咚地跑下楼梯,一直跑到我自己的屋子里,我妈当时正在打扫我的房间,她问我:"兰朵你干吗呢?"

  我说:"没干吗。"

  "没干吗你跑什么呀?"她有点疑惑地问。

  我为了掩饰自己,翻了翻白眼儿说我妈:"您怎么这么烦啊,跑一下不行啊?管这么多。"

  我妈一看我这德行就不理睬我了。然后我却又讨好地凑到我妈身边,我问她:"妈,新住进来的那个人叫什么呀?"

  我妈说:"他叫秦小宝。"

  "从哪儿来的啊?他是干什么的?"

  我妈摇头说:"那我哪知道啊,你这丫头没事打听人家的事干吗,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考上大学,马上上课了,还不赶紧去上学!"

  我只好悻悻地拿起书包去上学。但是说真的我是有点儿好奇,我好奇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的那把吉他,我想。

  当然,后来他的房间里又多了一架很旧的老钢琴,他跟我说,那是他一生最宝贝的东西。

  在他住进这里的第二个晚上,我在放晚自习回来的路上又看到了他,当时的他搂着一个女人。似乎那是一个并不年轻的女人,他们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这使我觉得挺不痛快,而且我在心里认定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事实证明我错了。原来那个女人不过是他的一个长辈,他后来告诉我说那是个对他恩重如山的女人,他当她是母亲一样。

  我当时肯定死都不会想到这个女人会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关心和注意的只有秦小宝而已。我喜欢他,这是肯定的。而且我知道他在酒吧唱歌之后,还曾经偷偷地溜进去过看他的演出。只不过后来门口的保安就不叫我进去了,因为他看见我年纪小,所以总管我要身份证,可我才十七岁,还没办身份证呢。所以我后来就缠着秦小宝带我去。他定然是不愿意,因为他说我应该好好呆在学校里念书。

  其实我在学校里的成绩一直很优秀,我从不逃学,我只是想听他唱歌而已,他的歌声真是太好听了,我觉得那些电视和广播里的歌星都没有那么清澈的嗓子,他实在是打动了我。

  我不认为十七岁是个很小的年纪,但是我却因此感到忧愁,因为他似乎总把我当成个小孩儿,他喊我小丫头。我不喜欢他这么喊,但是他要是不这么喊我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我喜欢上他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那就是他的身世,我觉得他似乎和我一样可怜。其实我知道,我并不是我爸和我妈亲生的孩子,在我小的时候,我爸妈就告诉我,我是她们拣来的孩子。所以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而秦小宝,他和我的经历似乎真有些相似--他是在十七岁的时候,父母在一场意外中就都去世了。

  我想我们都是孤独的人。自己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睁开眼睛后满目荒凉的那种孤独。

  所以我更加想接近他。

  我和那个女人正式的一次交谈,是秦小宝第一次带我去酒吧的那次。

  那天晚上酒吧里的人真是太多了,我穿百摺裙和球鞋,秦小宝走在前面,我拉着他的衣襟走在他的后面。我是因为怕和他走散了,所以一直拽着他,他看到我的动作扭头对我笑,我想他肯定觉得我是个小孩儿。随便他怎么想,我就是要拉着他的衣襟。

  他一直把我领到吧台那里。然后我看见那个女人。那时我想我好象记得她的名字,她叫沈客。我看到秦小宝对她笑,他对她真是好,我想,因为他笑的是那么温和,他说:"这个小麻烦精非要跟过来,我也没办法。"

  那个女人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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