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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三

  (柳如烟)

  我走进家里的堂屋,看到哥哥的尸体,他躺在床上,身上蒙着白布。我妈在旁边哭得肝肠寸断,我刚一走过去,我妈就一把紧紧地抱住我,抱得我的骨头都痛了。

  我对童年最清晰的记忆,应该是在我哥哥死去的时候。那时候我好像才七八岁吧。但是,似乎也只是记得他是溺水死了而已,别的都没什么印象,甚至连他的容貌都快不记得了。

  后来我学了画画,每天背着画板画素描。我妈有一天非常想念我那死去的哥哥,她就说:"九儿,你不是会画画吗,你帮妈把你哥的样子画出来吧,给我留着做纪念。"

  于是我找好了画笔和颜料,准备好了画纸,然后我准备好好地画一幅我哥哥的画像。我突然就在那时候才想起来,我不记得他的样子了,是真的,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于是我问我妈:"哥哥长什么样儿的?我给忘了。"

  我妈就给我描述着:"你哥大眼睛,浓眉毛,跟你一样的薄嘴唇,对了,你哥头发短短的,可黑了,他的样子特别机灵,小时候最讨人喜欢了……"

  然后我就照着我妈说的画出来一个男孩儿的样子。我妈戴着老花镜凑到画跟前看,她喃喃地说:"嗯,有点儿像,哎,又不怎么像,你这丫头,怎么连你哥哥样子都给忘了,也真可惜,那时候居然都没想到给你哥拍张照片,现在想看都看不到了……"

  在我妈这么絮叨着说话的时候,我就站在她身后也看着那幅画,我清晰而又震惊地发现,我画出来的那个男孩并不是我哥--其实是秦小宝。

  秦小宝。

  你看,我连自己亲生哥哥的模样都忘记了,但是,我还是无法忘记他。

  那时候我七岁,第一次见到秦小宝的时候。

  我那时候总是穿宝蓝色裙子,白凉鞋,剪着短短的利落的头发。脸有些微微的婴儿肥,是个看起来有些胖的小孩儿。当然了,现在的我和小时候的模样很不相同,如今我是一副瘦削的模样。

  小时候,我爸是我们小镇的镇长,我是他唯一的女儿,我们那里称女儿为"千金",似乎是很宝贝很珍贵的意思。我的小名儿叫九儿,因为我是腊月二十九出生的,我爸就图个省事儿给我取名叫九儿。

  我还有个哥哥,他对我非常好。因为从小受到父母以及兄长的宠爱,所以我的性格有一些霸道。

  我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在哥哥后面,一起去看露天电影。哥哥比我大几岁,看完电影回来的夜晚有些冷,哥哥总是搂着我的肩膀,把自己的衣服披在我身上。

  那样的夜晚天上总是有月亮,皎洁的月光照耀在我和哥哥的身上,我总是喜欢问,"哥哥,月亮是在跟着我们走呢,还是我们在跟着它走?"

  哥哥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就搪塞我说:"是月亮跟着你走。"

  "月亮为什么跟着我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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