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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绝情的话从深爱的人口中脱口而出,让小涟觉得爱情真是一把可以伤己伤彼的双刃剑。

  “方成,我刚刚拿到大学毕业证书,难道你也要给我发一张爱情毕业证书吗?”

  方成听了,没有回答。然后走了,不动声色地,仿佛没有来过,留下那杯他没有喝过的饮料和小涟无法分辨的心意。

  还是这间老屋,依然陪伴着她受伤流泪的心。她欢天喜地为这段爱情高兴的时候,老屋不语;她如此伤心痛楚的时候,老屋还是不语。老屋的窗户旧了,锈了,斑驳了,可是窗外还是看得见分明的太阳,那她的爱情阳光呢?

  小涟一直以为,钱不是最重要的,比金钱更重要的是人的心灵和感情。

  可是那年,方成为了去日本学习绘画告别了她,潇洒地去东京艺术大学里欣赏漂亮的银杏树。而小涟的身边还留有许多他为她画的素描图,时间的流逝让画作也一张张叠加起来,线条虽然会模糊,却成了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如诗如画般爱情的见证。她依然忘不了他说分手的那天自己心痛的滋味。虽然他走了,但她还是常常独自回忆他们共同喜欢的一部日本电影:一个女子因为感叹生命太美而在樱花树下自尽。方成一直想把这种意境画下来,可一直没画成。

  虽然临别时他对他们的未来那么悲观,可他还是给她不停地寄他在日本的作品。如此频繁地收到他的信让她甚至有种错觉,他们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她曾经收到过一个装有他在日本完成的作品的大包裹,有蓝色天幕下的富士山,有与小河细流相映成趣的圆拱桥。画影射着他对新环境的喜悦和新鲜感,每当这时小涟就会感到可惜,因为自己没法注视着它们从现实到画纸上的变化,只能在事后默默地细品。每当想到他身后那朱红绿砂藤黄的世界时,她总是拥衾无眠到三更。

  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场梦。

  2、一九九八年夏天

  那年夏天,二十三岁的小涟在一次旅途中认识了人称“炒股大户”的三十岁男人迟永。迟永富有个性的举止和独特的经历引起了小涟的注意。

  他常常拿着他的数码相机为他们拍照,然后用他儒雅的北方口音说着他在深圳炒期货炒B股被追杀辗转四方的经历。

  “九十年代中期时在深圳炒期货的存活率最多不超过百分之五,汪洋中的鲨鱼最终还是会被人捕捉,你可以跑赢一场跑马,但你无法跑赢整个跑马场的每场比赛。有时候我就在想,我竟然还能活到现在,这简直是奇迹,很多当时和我在一起的人,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说起深圳,他有很多无奈的想法。那个城市能把人最初的浪漫全挤干,只留下最终图报的现实面。他不想一直待在那里,因为虽曾穷困潦倒,也曾飞黄腾达,但他与许多和他一起去的朋友永远失去了联系,他说那是他最想丢掉的回忆。

  除此之外,他还很喜欢回忆大学时接受的美国式教育和那段满怀创伤的爱情经历:大学女友在他一九九六年回上海时就瞒着他嫁给了别人,成了“孩子他妈”。但是,他还是把她的照片珍藏在他的便携式电脑里。小涟想,他们的爱情一定光芒万丈,要不那么多年过去,肯定不会有如此持久的光辉映射在他心中。外表没有丝毫羁绊的他如一只飞鸟在天空中独行,可心头的爱却没有因孤独而凋零。在宾馆里,小涟看到了那些照片,那长发飘飘的女孩时而忧郁得惹人怜,时而欢笑得让人陶醉,与一些时尚类杂志上的Model们并无二致。讲不清楚她到底像谁,但那股青春让眼光不低的她心底也赞叹。他也许太爱旧时恋人,所以把电脑桌面换成了数张她的拼贴照片。那个女孩足可以用明星气质来形容,可她确是他这个电影世界里唯一的明星。小涟想到了方成,他曾说她就像是十二月出生的精灵,如绿松石般质朴、典雅。他也有把她的悲喜哭笑融入他的画作。这些画虽然无法伴她天涯海角,但她欣赏的是作画的男人,就像迟永,用另一种方式守护着心灵的寄托。她看得出来,他的言谈中流露出一种清高,这种清高不在于话多话少,而在于说话语调中的自信感。

  那次旅行虽然只有两天,可是小涟却感到迟永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在嘉兴南湖的烟雨搂,他们从刘长卿的《南湖送别》谈到董其昌的《鱼乐图》;晚上,他们和一帮朋友去走山路吃夜宵,做心理测试题。他的回答巧妙而且反应极快,这也让小涟得出一个结论,多年职业炒手的生涯使他养成了不同于常人的思维方式和生活理念。他自己也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有点冷血,因为他所在的行业里,稍有不慎就会滑落悬崖。

  小涟连股票开市闭市的时间都不了解,也不知道坐庄是什么,所以她也不像其他股民那样一见到他就问这问那。至少,看似腰缠万贯的他在表面上还是温文尔雅的,见不到一点恃财斗富的味道。

  小涟觉得他太复杂,和他在一起虽然挺快乐的,但是他会猜出你心中所想,这就太可怕了。他说他精通易经五行,精通日本文化,精通心理学,精通美式英语。更重要的是他说自己阅人无数,笑看过太多激情的开始和悲伤的落幕。这些对大学毕业才两年,如温室中花朵的小涟来说,犹如盖满鲜花的沼泽,吸引人的同时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旅行之后,她也会飘忽地想到迟永的模样,想到他曾回答别人提问时的答案,但是她确信自己不可能和他再有见面的可能。那段时间,她爱上了读海德格尔的《林中路》,竭力想寻找书中所说的能到达林中空地休息的那条路,可是她不明白如何避免在林外徘徊,避免心为物役。

  现在看来,她从方成身上得到的无非是浪醉的销魂和愁喜参半的激情。打保龄球时,广播里放着伤感的情歌,她实在很难不想到方成,生活的失味是难以回避的。有时,人软弱不堪,却还要选中目标去攻击。曾听说,在日本,最相爱的两个人一起自杀是很寻常的,他们大多害怕浪漫继续下去会变质,于是选择在风景如画的山岳周围双双离尘。她无法相信这是真实的,但是她欣赏名模希费的话:对于感情,应该接受它的起落变化。

  迟永曾说如果让Titanic片中的男主角不死,Jack和Rose也不会继续好下去,因为什么事都有阶段性。小涟无法理解。但是,在那之后他常打来电话,他们也出去过几次。她只觉得他们可以“不计成本”地挥霍时间,这种多彩的休闲会浮光掠影般地残存在记忆中,但是小涟认为,这些记忆对日后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

  人越大,越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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