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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向远,别这样,你和大哥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一定会有的。”他只能这么安慰她。

  然而,向远忽然停了下来,叶昀险先撞上了她的背,她退了一步,扶着墙专注地看着孕检中心的方向,叶昀循着她的视线看去,慢慢地,惊讶地张了嘴。孕检的女人中,竟然有袁绣,而她身边的熟面孔,则是叶昀认识的一个便衣女警。

  这是叶昀第一次得知袁绣的身孕,他知道这对于向远而言意味着什么,连带着忽然恨起了那个跟他并无关联的女人。可向远站得很稳,她只是在远处看着袁绣,很久之后,她回头对叶昀惨然一笑,“没有机会了。”

  一路沉默地回到叶家,向远再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多余地一个表情,进门之后,她没有搭理跟上来问长问短的杨阿姨,直接上了楼,叶昀跟了上去。向远推他出房间,“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我想休息一下。 ”

  “你有脾气可以对我发的,我不会生气,真的,向远,你别憋在心里。”叶昀用力抵住门,不让它合拢。

  “我没事,安静一下不行吗?”她的力道与叶昀僵持着。

  “别……”叶昀刚张口,捧着一大盒叶酸的杨阿姨出现在他身后。

  “我是过来人,你听我说,孕妇吃这个好。”她不明就里,还一心把叶酸的盒子往向远手里塞。

  向远忽然夺过,用尽全力地将整盒东西朝外一扔,“滚,都给我滚!”

  杨阿姨堪堪躲过,吓得不轻,呆了一下,忙不迭的离开。

  “滚!”向远仍旧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别这样。”叶昀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你也一样。滚,让我静一静,就一会,行吗?”她的手从门上撤了下来,奋力地推搡着叶昀。

  叶昀紧紧将她搂住,任凭她歇斯底里的挣扎,向远的力气不小,他也怕伤了她,于是不闪躲也不还手,只是抱住,再也不松开。

  向远到底强不过叶昀,骂不走,打不退,也挣不开,这样的绝望让她顷刻间决堤一般泪流满面。她疯了,她怎么会认为她会有孩子,她都忘记了自己多久没有跟叶骞泽睡在一张床上,竟然编了个梦送给自己,也送了自己一场空欢喜。这一辈子,今生今世,她再不可能拥有任何属于叶骞泽的东西,除了自己的回忆。

  叶昀抚摸着向远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向远靠在他的胸口,眼泪中只余了梦呓般的一句话,“原谅我。”

  原谅我。

  谁原谅谁?叶昀不知道这句话从何说起,但他知道自己剜心一样的难受是为了谁。他竟也似着了魔,在向远的喃喃自语中,用唇去吸吮她脸上的泪滴,从脸颊到眼角,然后是前额,一路战栗,一路蜿蜒,她竟全无抗拒。那时他才知道她的前额是那样烫,烫得像是着了火……

  向远的一场大病缠绵了竟有半月,高烧频发,退了又热,热了又退,整个人昏昏沉沉,连床都起不了,什么事她都不再关心,公司那边已经知道叶家出了事,滕云忽然没了消息,李副等几个高层时常守在叶家,一筹莫展,而叶骞泽的行踪,更是石沉大海,仿佛活生生的一个人凭空从世上消失了。

  叶昀警局家里都要兼顾,叶秉林来看过几次向远,大儿子的失踪,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老了十岁,就连李副他们都不忍心再把各类文件往这一家人身上推。

  晚上,叶昀常常守在向远的床前,看着昏睡中的她时而微笑,时而拧眉,时而流泪,他甚至想过,如果她一辈子都醒不来,那也没有什么,他就这样陪她一辈子,到老,到死。

  可是这个愿望也许永远不会实现,半月后,叶昀趴在向远床沿醒过来,床上已经空空如也,他慌慌张张地去找,杨阿姨却告诉他,“一早起来,说是上班去了。”

  向远的一场病如春梦了无痕,病好了,梦也没了,她依旧忙碌,那精明手腕益发无懈可击,一边打理公司的大小事务,一边寻找叶骞泽的下落。

  期间,滕俊来找过她一次,责问他堂哥滕云的下落,向远说,“如果你见到了他,麻烦告诉他我也在找他。”

  没过多久,叶昀还听说袁绣在有一次在医院做完例行检查之后,孩子莫名其妙的没了,据说那个女人疯了一般的哭喊,口口声声都是向远的名字。向远似是对这件事并不关心,也毫不在意,反倒是袁绣,因为她是叶骞泽绑架案唯一的直接关联人,到现在都没法摆脱干系,至今仍在警方的掌控之中。

  事实上,从叶昀得知袁绣孩子的事情之后,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那个答案的,但是他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探个究竟,太过明白从来就不是一件好事,他宁愿天真。

  那一天,说好回家吃饭的向远很晚才出现,她说,她去送一个“朋友的爱人”,这个“朋友的爱人”去了遥远的异国,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再踏上这片国土。回来的路上,她顺便给自己挑了一款新的手机。

  叶昀犹豫着问她,“大哥已经一个多月下落不明了,附近海域的搜索还用不用进行下去?你知道的,这对人力物力都是一个相当大的占用。”

  向远端坐着,朝他笑了笑,“叶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句话她说了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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