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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司徒玦的顽固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崩塌的。她是恨姚起云,然而,他们再怎么闹,再怎么头破血流,始终都是两个人的事。即使在司徒玦诅咒着再也不原谅他的时候,说到底,也仍把他和自己视为一个整体,就好像一对玉玦,天经地义是对方的另一半,从没有想过它与另一块拼凑着,也会是一个环。

  她给姚起云打电话,嘟嘟声空落落的,没有人接听。司徒玦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在追什么。

  如果她跑得足够快,是否就来得及?

  她在路口处遇见了独自折返归来的姚起云,一把拉住他,紧接着奋力投入他怀里,紧紧拥着,再也不愿松开。

  “我说对不起行吗?你别走,对不起……”

  姚起云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你胡说些什么?”

  “你生我的气是吧?我愿意道歉,我不想看到你和她在一起。”

  他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有些懂了,微微后仰着脖子,凝视她的泪眼。

  “你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何必说对不起?”

  “那天我心里很乱,什么也不想解释,我怕我说了你也不肯听,我没有和邹晋交换过任何东西,我不知道他背着我做那些事……”

  说着说着,司徒玦却再也没有办法说下去,十米开外,谭少城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双手叠在身前,抱着那个洗得有些发白的背包。有车驶过,刹那间,夜灯将她的身影照亮得如同白昼,一瞬间又重新落入暗影里。

  姚起云轻轻挣扎着,“我忘带手机了,怕你爸妈有事找我,所以回来取。少城还在等着我,我得送她回去。”

  “我跟你一起去。”

  他拉下了她环着他的一只手,“何必呢,你觉得这样好吗?”

  “我不管好不好,我有话对你说。我可以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地跟你说一遍,如果有半句假话,我就不得好死,永不超生……”

  “阿玦,你真的不用这样的。”

  “这是我的事,我必须要把话说清楚。你要送她,好,我等你回来,你怕家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去‘时间的背后’,我在那里等你。”

  “不用了,我还有事,可能会很晚。”

  “我可以等到很晚。”

  “我说了我去不了,你不用等,你怎么就听不明白?”他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的情绪。

  “你去不了是因为她?我不信你喜欢她那种人!”司徒玦指着谭少城的方向厉声道。

  姚起云回头看了一动不动的谭少城一眼,然后慢慢地对司徒块说道:“她是哪种人?那天你说的一句话很对,你说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在一起。阿玦,其实我和你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不是我喜欢上了谁,而是不能再忍受你!我觉得累了。”

  他挣脱了司徒块留在他身上的另一只手,看来是打消了回去取手机的念头,转身朝谭少城的方向走去。

  司徒玦放弃了思考,直愣愣地对着他的背影说:“你记着,我会1在那里一直等着你,你可以不来,我会等到今天的最后一分钟为止。”

  然而,当这一天即将画上终点的时候,姚起云还是没有来。

  阿源第一百零一次给司徒玦留下了一张空白的小纸条。

  “你相信时光能够倒流吗?假如可以回到过去,你会做什么?”

  司徒玦从来一笑了之。

  最后一分钟里,她匆匆涂掉了纸条上的文字。

  上面原本写着——“我要找到当年的司徒块,对她说,一定一定不要爱上那个人。”

  她在涂改的痕迹下面,用最潦草的笔迹改写道:“如果有人在过去见了一个叫姚起云的男人,请你代我转告他,2001年7月4日,直到那一天的最后一秒,我都还在这里等着他。”

  然而到了真正的最后一秒,司徒玦选择将自己的手表调慢了一个小时。

  她想,只要她再等等,他还是会来的吧。

  只要姚起云出现在她面前,把骄傲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司徒块,愿意放下所有的身段,所有的原则,求他留下来。

  她甚至可以说:“你要我变成哪种人?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改!”

  不远处广场的十二点钟声如期而至地给这一切画上了句点。司徒玦在悠长的钟声中情不自禁地颤抖,她以为自己会哭,但是没有一滴眼泪,不过是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她撕碎了面前的纸条,为自己片刻前的疯狂和自贱羞愧得无地自容,犹如被最狰狞的鬼魂附体,而这个鬼魂的名字叫“爱过他”。

  司徒玦生来就是司徒玦,只能是这一种人,就如同他注定是现在这个姚起云。

  两个人,两种人,谁都没办法更改。

  次日清晨,司徒玦才回到自己的家,自己用钥匙开门进去,一家人正坐在餐厅用早餐。

  司徒久安一见到她,就把手里的一双筷子朝她扔了过去。

  “你给我滚出去,出去了就不要回来。”

  薛少萍正在接一个电话,分身乏术地按住丈夫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女儿赶紧上楼。

  司徒玦捡起散落在自己脚边的筷子,放回餐桌。姚起云伸出手来接,他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吃过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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