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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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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少萍一直宠着女儿,于是司徒久安也试图在女儿这里打开缺口,见司徒玦没有出言反对,便道:“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多个哥哥不也挺好的?有个伴,也有人管着你,你也不用整天在外边野了。” 殊不知司徒久安这话实在说得不甚得人心,司徒玦喜欢的东西很多,唯独不喜欢有人管着,爸妈尚且罢了,一个“外人”凭什么?她避开爸爸“充满期待”的眼神,也不敢看妈妈发红的眼睛。事实上,她就是觉得怪怪的,更深刻的愤怒和伤心倒也无从谈起。她最不缺的就是玩伴,哪里会差家里的一个。好在她也不是个自寻烦恼的人,心想,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看起来爸爸已经决定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于是她哼哼唧唧几声,就谎称自己吃饱了肚子疼,匆匆逃离现场,把饭桌上的烂摊子抛在了脑后。 那天晚上,司徒玦半夜口渴起来喝水,听到父母的房间还有细碎的谈话声传来,心中好奇,便蹑手蹑脚上楼察看动静。隔着关闭的房门,她仍能从妈妈刻意压低了的声音里听出愤怒的意味。 司徒玦不敢凑得太近,只有零碎的只字片语传进她耳里。 “……你说再多道理也没用,我不是没有同情心,可就算那孩子父母都没了,家里总有亲戚可以帮忙照顾吧。你供他上学没有问题,何必非得往家里带……司徒久安,我还不知道你,你嘴里不说,心里对我生了个女儿遗憾着呢。现在白捡了个儿子,巴不得当个宝似的留在身边……你就是老脑筋,食古不化……” 接着就是司徒久安的又一番解释,无非是责任道义,或者那孩子如何懂事云云。 司徒玦靠在门边的墙上,心里好一阵不是滋味。她想,说不定爸爸真的是从骨子里脱不了中国男人养儿防老的固执观念,虽然从未在她们母女面前表露过想要个儿子的想法,可是打小他把司徒玦高高举起抱在怀里的时候,就会边用胡子扎着司徒玦,边开玩笑说:“我们这是替别人家里养的媳妇,看来我跟你妈都是做外公外婆的命,久安堂迟早也是别人家的。” 这么多年听下来,司徒玦总当这是戏言,如今听妈妈这么一点破,不由得有些愤愤不平。男孩子又怎么样,她从小到大哪一点输给过男孩?莫非今后爸爸真的会对一个不是亲生的男孩比对自己的亲女儿还好?她甩了甩头,为未知的事情担忧是最愚蠢的事。天塌下来,她还有老妈呢。 她又偷偷摸摸地溜回自己的房间,一夜多梦,衣衫单薄地贴着壁角,也许着了凉,又恰逢“大姨妈”光临,于是一早就浑身不自在。 谁知道事情还没完,刚吃了妈妈给她的药,爸爸就在出门前通知她,赶紧收拾收拾房间,搬到二楼,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让给即将到来的“姚哥哥”。 司徒玦当场就跳了起来,火冒三丈,大加抗议,坚决反对。无奈司徒久安在这件事上表现得相当之铁腕,毫不犹豫地驳回了女儿的抗议,没得商量,不搬也得搬。司徒玦哭丧着脸向妈妈求助,却从妈妈的沉默中看出来了——父母整整一宿的争执之后,也许达成了某种共识,而且是一向以家庭和夫妻感情为重的妈妈在这件事上做出了妥协。 司徒玦回到房间,心情跌到谷底。她的房间在一楼,而爸妈住在二楼,家里只有这两个房间是配备独立卫生间的。她理解父母要她搬到二楼,是因为姓姚的那个男孩初来乍到,希望给他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而且二楼的房间紧邻司徒久安夫妇的主卧,司徒玦怎么说都是亲生女儿,住在那里会更方便一些。然而理解归理解,她不愿意挪窝自然也有苦衷,可这苦衷实在是不能对父母坦白。 且不说对住了十几年的一楼卧室充满了感情和回忆,那房间里还有数不清的只有司徒玦本人知道的小机关和小暗格,藏着各种不能为父母所知的玩意儿,最最要命的是,一旦搬走,她唯一的逃生之门和快乐之门也将被关闭了。 司徒玦的房间里有一扇面朝社区绿地的窗户,出于安全的考虑,大人们早就在窗户上安装了防盗网。那防盗网是老式的结构,由一根根细细的铁棍垂直地镶嵌在窗棂上,看起来再牢固不过了。不过司徒玦在两年多前发现其中的一根铁棍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已经有些松动了,再加上她刻意的摇晃和拉扯,竟然可以从某个角度将其抽出,于是窗户上的铁棍少了一根,便多出一个缺口,完全可供身形瘦削、灵活得像猫一样的司徒玦自由进出。 自从司徒玦从生理上跨入少女时期开始,司徒久安夫妇对这个从小在周遭野惯了的女儿严加管束,给她划了许多条条框框。比如说,晚上如果不是有特殊的事,过了八点以后就不能再出门去玩了。自从发现了窗户的秘密后,司徒玦有如重获新生。之前有好几次,她晚上在屋里做作业,妈妈敲门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她以被打扰为由发了几次小脾气,后来薛少萍也不常在看电视的时候理会她了。于是只要外边有好玩的,只要吴江他们在窗外给个轻微的暗号,司徒玦就会锁上房门,假装闭门苦读或关灯睡觉,然后溜之大吉,玩够了再偷偷摸摸地钻回来。 她平素虽贪玩,但也知道分寸,总不敢去得太久,加上一贯小心,所以长期以来这个秘密竟从未被父母察觉。如今搬到二楼,离了这个房间、这扇窗,在父母眼皮底下过日子,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那天恰逢周末,家里谁都不用上班、上学。为了给那个即将到来的男孩准备日常生活的东西,薛少萍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情,哪里顾得上司徒玦,搬房间的重担就这么落在司徒玦一个人的肩上。她顶着腰酸背痛,一边依依不舍地收拾,一边在心里强烈腹诽那个打破她原有生活轨迹的不速之客,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才基本收拾停当。房间腾出来了,妈妈还给他换上了新买的床单,那个卧室就要打上别人的烙印了。 司徒玦还想在那扇窗前做最后的默哀,司徒久安已经领着一个灰不溜秋的身影从外边走进了屋子。司徒玦站在妈妈身后,一起迎接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听着爸爸充满感情地为她们做着介绍。 那个叫“摇起晕”,不,应该是姚起云的十六岁男孩既瘦且高,因为身形单薄的缘故,更显得手长脚长。他站在那里,试图微笑,但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局促和羞涩却骗不了她。四人回到了饭桌上,司徒玦正好坐在他对面,她毫不掩饰对这个侵略者的好奇,不顾妈妈的轻咳,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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