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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馨柳的负担似乎卸去了三成,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愤怒:“你遗憾了吧?”

  想着白天在医院看到的美丽安静的身影,项临越发疲惫,深吸一口气回自己卧室。

  这就是承认了。馨柳血涌上头,眼泪失控,成串落地:“项临!你怎么对得起我?”

  项临闭上眼:“是,我对不起你,我走。”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馨柳一慌:“项临!”

  “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齐曈,对不起你们家所有人,我连我自己都对不起。就这样吧,都是我的错,你好好休息,我走,我走……”项临穿着脱鞋、睡衣,什么都没拿,游魂般出了门。

  馨柳瞪着那扇门,只是瞪着,眼泪无止境的流。忽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项临出门才觉得冷,身无分文,他打车回了父母家。父母吃了一惊:上次是儿媳半夜跑来,今天是儿子……

  项临解释:“下楼买方便面,忘了拿钥匙和钱,把自己锁在门外了。”

  泡热水澡也驱不走被冻到骨头里的寒,打了一连串的喷嚏,项临吃了感冒药,想借着药的副作用睡,忽然间想起陆彬杨早晨的电话,怎么都谁不着了。

  他一直在给自己制定人生规划,从专业、事业、到生活:年度计划、三年计划、一生的规划……且一步步衡量利弊取舍得当,走的稳健顺畅。很快,他还会成为本地区最年轻的综合医院副院长,平台升高,前景就更广阔,发展更迅速。

  但是这些天,他明显感觉到前进的动力凭空撤走了,他是靠着惯性向前溜,迟早会停下。加上最近情绪的纷杂不稳,每件事、每一天,都举步维艰。于是他疯了般把所有心思精力都放在医院,透支着睡眠和体力,不顾一切的要证明自己,却有强弩之末的牵强疲惫。

  向来自信的他对未来有无限的担忧,甚至是害怕。“项临”这个名字是医院的一面旗帜,立在高端有名有望,居高俯视。他不愿、更不能有任何闪失,这么多年的心血努力和付出,他输不起。

  所以会这样,都因为眼前混乱的婚姻。

  项临忽然警觉:今晚和馨柳的事情他处理得太不理智,太过糟糕,以至于无法收场……

  刚才他若是稳住了馨柳,就是另一番境况了,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回到陆彬杨结婚前的状态。

  睡意来袭,项临撑不住了,昏沉沉的闭上眼,最后的意识是:如果后来没有齐曈横插进来,他会活的更好的,一切按着他的规划走下去……

  齐曈把饭端上餐桌坐下来匆匆忙忙的吃,陆彬杨用筷子压住她的筷子:“慢点儿,吃太快了。”

  齐曈看看他手腕上的表,把米饭往嘴里拨:“不行,再晚就迟到了。今后的晚饭你出去吃吧,我来不及给你做,总不能让我天天迟到吧。”

  “外面的饭吃腻了。”陆彬杨夹口菜:“菜太淡了,你最近饭做得不好吃了,口味怪。”

  齐曈点头:“这两天累,胃口也不好,做饭尝不出咸淡。对了,医院正在选下年度进修的项目,离婚手续你到底办不办了,办完了我想申请去进修。”

  陆彬杨没兴趣:“你一个药剂师进修什么,要是个医生还值得栽培一下,别去了。再说,你能放心得下你爸妈?”

  齐曈已经吃完,把碗筷收拾成一摞放进厨房水池里,急急忙忙的换衣服穿鞋要走:“所以我在犹豫嘛,我先走了。”

  陆彬杨扔了筷子拿起车钥匙:“我送你。”

  坐在车里,齐曈想起她做兼职那家药店老板的感慨:“齐药师,你坐着卡迪拉克来,挣每月不到两千块的兼职,体验生活?”

  她和彬杨现在是一切待定的同居状态:生活上像拍档,钱财分得很清,各挣各的、各花各的。

  “齐曈。”陆彬杨叫她。

  “嗯?”

  “我今天见馨柳了,她不太好。”

  “是吗?”

  “我给项临打了电话,让他对馨柳好点。否则我对他不客气。”

  齐曈想了想:“他应该会听吧,项临很理智的。”

  彬杨笑了:“你这种就事论事的态度我很喜欢。”

  齐曈斜斜的白他一眼,转头研究车外灯火璀璨的夜色。深秋的夜很恬淡。

  “我和林安雅,没什么的。”陆彬杨忽然说。

  齐曈瞅着他笑的调皮:“怎么可能没什么?青梅竹马啊!她甩了你、你气急败坏晕了头才和我结婚的,不对吗?”

  彬杨微笑着解释:“小时候峰子喜欢她,她总拿我当挡箭牌。上大学后有一段时间,我遇到点儿事,她一直很帮我,我和她真真假假的也就那样了。”

  他遇到的事?应该是和那块玉有关吧,齐曈有这样的直觉。

  “到了。”陆彬杨停了车:“十点我来接你。”

  “四个小时的时间,你去哪儿?”

  “去拜见岳父岳母,检查下保姆的工作。女儿忙着挣钱不回家,女婿就得常去瞧瞧。”

  齐曈笑了,摸摸他搭在档位上的手:“辛苦了。”

  “你领情就行。”陆彬杨趁势拽过她,在她耳畔轻语。齐曈红了脸,甩开他下车。

  清凉的夜风令人舒怀,人间灯火映照着夜的穹庐边缘泛白,像退色的蓝布。齐曈想,地球人果真过着自转的生活,在日夜更迭间交替经历幸福和磨难,重复着、轮回着,沉淀成名叫“岁月”的陈酿。和彬杨的未来,无论结局如何,她都会欣然接受,再不会像曾经那般割得断、放不下,作茧自缚。只因彼此心境成熟磊落,无憾。

  难得的周末,齐曈狠狠的睡了懒觉补眠,下午被陆彬杨拽去了健身,好巧不巧的,就遇到了陈峰。人影稀少的泳池边,峰子远远的就看见了他们,走到近前仔细的瞧齐曈:“身材不错嘛,怪不得上回你老公不让我看。”

  齐曈不理他,看见张敏从更衣间走出来,麦色皮肤穿着乳白色的泳衣,像巧克力上铺着香浓的奶油,很明艳,高挑的身材愈发显得健康紧致。

  四人正式打过招呼,峰子“哇”一声,盯着张敏的腿:“你这真是腿啊?真的是这个颜色啊?”

  张敏正眼都不瞧他:“不是腿是什么?穿裙子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

  “那时候我以为是你丝袜的颜色,”峰子嘀咕:“能晒成这颜色,真是,啧啧……”

  张敏轻飘飘一哼:“像你?白胖白胖的没意思。”

  陆彬杨齐曈默契的躲开,不做靓丽的灯泡,在一旁看那两人在水里玩。张敏独行侠一般,仰泳、蝶泳,换着姿势游,对于绕在身旁身后乐呵呵喋喋不休的陈峰,纯粹不搭理。

  “张敏真酷。”齐曈笑。

  陆彬杨点头:“峰子的好日子到头了。”

  齐曈跃跃欲试的也想下水,彬杨笑:“你一下去就扰了峰子的二人世界,和我在这儿闭目养神吧。”

  齐曈想想也是,就躺在躺椅上打起了瞌睡。上岸的陈峰吃了一惊:“这也能睡着?”

  “她最近累坏了。”陆彬杨递给他一杯饮料,两人走到旁边的一台桌子。

  峰子坐下来畅饮见底:“爽!”又压低了声音:“你们俩,和好了?”

  “正接受考验呢。你呢,那女孩比你小六七岁吧,真好意思你。”

  峰子笑:“嘿嘿,我心态年轻,和她正好一个心理年龄层。像这样的,”他用下巴指指齐曈:“我可受不了。哎,我到现在不明白,你看上她什么了?至于吗,为了她放弃安雅?”

  陆彬杨不答反问:“张敏认识安雅不,要不我请客介绍她们认识?”

  峰子一口水喷出去:“不用不用。”

  陆彬杨笑:“林安雅那姑娘,我吃不消。”

  峰子横着看他。

  陆彬杨说:“安雅是很好,对我也不错,可我如果不是李胤的儿子她未必会搭理我,还记得那年她让我找家里关系帮她父亲生意的事不?”

  “你不是不但不帮,还为那事特长时间没理她,险些掰了?够不近人情的你,换成我,屁颠屁颠的讨好她。”

  “那段时间我的小公司马上要破产,也是和家里弄得最僵的时候,安雅是最清楚的人,却缠着要我去找老爷子给她家里拉生意。从那次开始,我就知道和她坚持不了一辈子,迟早要散。”

  陆彬杨看齐曈:“不像这个人,做人做事向来有分寸,从不为难我。她很缺钱,你给她干股,她会顾忌到我的难处不要,安雅呢?凭着你喜欢她趁机要拿钱入股,我怎么敢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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