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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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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龚仁贵面无表情,目光中读不出任何内容。 没有表情就是严肃。严肃了,就公事公办了。这显然不是谭村要的结果。短暂的一秒钟对视后,谭村迅速地让自己败下阵来,目光向下移动,停留在龚仁贵的脖领处,头没有低下,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不卑不亢,却明显地有点臣服的味道,语气中更多的是敬畏:"龚总,这么多年您也知道,移信那边的胃口大,经销商也黑,这些年上海那边虽然打下的单子不少,但油水并不多--" 听到谭村在诉苦,龚仁贵忙摆摆手,盯着谭村,一字一句地说:"谭村,屋内没有别人,给我说说那个单子。" "龚总,坦白说,去年那个单子,行贿一说,是完全站不住脚的,所有的费用都是经过上面批下来的,并且走账也没有问题。给移信方面的返款前期是由经销商垫付的,后来就由我们将这笔钱以折扣的形式返给了经销商,至于经销商如何处理这笔钱,和帕瑞比中国没有一点关系。这分明是诬陷!"谭村快速地看了一眼龚仁贵,龚仁贵依旧面无表情,谭村转而愤慨地说:"也不知道亚太区那帮人怎么想的!听风就是雨!他们以为中国人多,项目就多,拿个单就像弯腰捡垃圾一样容易。不了解中国特色人情,说这也不腰疼!" 听到谭村在抱怨亚太区,龚仁贵知道谭村在向自己表明立场。但龚仁贵并没有立刻将其招安,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们自然有他们的想法和理由。关键是他们说,在那个单中有私要回扣的事情--" "这个,"谭村的头微微抬起,再次迎着龚仁贵的目光,诚恳道:"不瞒龚总,经销商是私下给我们返了一点钱,但是那钱我绝对没有装进自己的腰包,当时急用,就差那么一小口,就算是从经销商那里借用了一些。谁曾想那个客户拿到钱后不久就调到了其他省份,又不能要回来,那笔钱也就成了没有钓到鱼的诱饵。我这不也是为了拿单吗?这在我们行业里很正常。" "不要拿行业潜规则说事。"龚仁贵加重了说话的语气,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巧妙腾挪的结果往往是弄巧成拙,现在别人掌握了把柄,让我怎么给你开脱!这个事情搞不好是要坐牢的!事实上,亚太区已经捅到了总部,总部法务部和内部审计官随时都可能来调查此事!你现在也是我们重点培养的对象,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掉链子!现在,你要给我交个底,具体的时间、地点、人物、数额!" 谭村感觉到自己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摆在他面前的,只能有两种选择,交了底,也就有了证据,就可能上升到法律层面;不交底,只要他谭村不承认,经销商不说,也查不出一二三来,毕竟这种私下的交易,程序上不留一点痕迹的。但是,这个问题既然有人举报,就肯定是出了问题。谭村一时也想不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如今被人举报了,给他最直接的感受是,内部的人,不可靠,他被人盯上了。是谁,已不是眼下要考虑的问题。他眼下首要考虑的是要不要交底!交底,谭村仔细品味了一下龚仁贵口中吐出的这个词的背后含义,他决定铤而走险,交了底,才能站好队;站好队,才有机会生存。 "呵呵,具体时间我忘记了,大致是拿到上海移信的那个单后,争夺浙海联信的时候,急需用钱,我就给上海达科的朱总打了个电话。您也知道,他是咱们的金牌经销商,上海移信的单,就是从他那走的货。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是早上,中午的时候便接到他的电话,在翠竹阁茶楼,他把现金交给了我,数额是20万美元。我下午就把这些钱存进了浙海联信的一个领导的香港账户上,谁想不久他就调走了,那个单子也没拿到。那个领导之前也有过合作,一直是个很规矩的人,之前都是事后才给他打款的,大家合作得比较愉快,他若不办事,肯定会将那笔款退回来。所以,这个款也一直没有上报,没想到现在有人拿出来做文章。" 话说到这,已经不自觉地有了遮掩的意思。在人的潜意识里,都有自我保护的因子。龚仁贵知道再追问下去,就有点穷追烂打了,也未必能真正得到真相。事,肯定是有这事;钱,肯定是谭村索要的,出钱方是上海达科的朱总,并且在数额上是交了底,20万美金,和邮件里提到的丝毫不差!至于用途,说是用于公关,未免就有点牵强了。在帕瑞比中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为了拿单,申请活动经费的程序是一路绿灯,任何部门、任何人都不敢怠慢的;额度上,不做则已,要做,就一定要超过客户期望值。谭村从朱总那提款用于其他项目上,原则上行不通,缘由上也没有必要。至于钱的真实用途,谭村不会愚蠢到连这也交了底。龚仁贵叹了口气,责怪道:"你真是聪明人办糊涂事。原本是一片好心为公司着想,却一不小心授人以柄。那个款子你尽快要回来,这两天处理好,回头写个详细的报告发我。一定要合理又合法。我这边也尽量给你做些工作,必要时,你也让朱总站出来说说话。对了,整个过程,都是有谁在场?" 谭村思考了一下,说:"就我和朱总。" "还有谁知道这事?" 这也是谭村急于想知道的问题。谭村是少年得志的人,一毕业就来到了帕瑞比,并且得到了帕瑞比中国区前总经理徐明的青睐,职位上升的速度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然而,自从龚仁贵主政帕瑞比中国以后,情况发生了改变,徐明的旧部大都被换掉,谭村要不是自己背后的销售数据撑腰,恐怕帕瑞比中国区华东区销售经理的位置早坐不稳了。谭村也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对龚仁贵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遭遇了职业的天花板,但却开始私下充实自己的小金库。谁敢说哪个做销售的没有跟吃过经销商的好处?这些潜规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捞一笔是一笔。想到那次跟朱总交易的具体细节,竟然想不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整个过程,只有谭村和朱总两人知道,难道是朱总告的密?也不像。谭村知道刚才自己做出的解释,对面的龚仁贵未必能信。但从龚仁贵的态度上、语气上来看,是信了。这样就好。这样的话,谭村就得到了一个比较积极的信号。为了响应这个信号,更是为了将上面的解释圆得更有力度,谭村决定在"谁还知道"的问题上挖一陷阱,弄个替死鬼出来。谭村迅速掂量了一下身边的人,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一个人身上,只有他来背黑锅,才能让自己跳出火海。谭村的目光游离了一下,很快就聚拢成一道光,一狠心说:"江久年。" 袁道鸣和石知宇分别后,并没有立刻回公司。这几天在他脑海中一直紧绷着的弦,稍微松弛了一下,忽然就感到无比地累。还有饿。已经连续几天寝食难安的他,忽然有了强烈的食欲。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饭店餐馆什么的,袁道鸣想返回那个咖啡馆吃点什么,但感到不妥,只好沿着马路往前走,终于在路边的报亭处买到了两包方便面,又要了一瓶水。他坐在路边的一个石椅上,"吧唧吧唧"吃了起来,有行人侧目,袁道鸣才感到一身西装革履的自己饿狼似的啃方便面,多少有点滑稽。天气也热,刚刚喝下去的矿泉水,很快就蒸发了。袁道鸣索性脱下上衣,松开领带和衬衫上端的两个扣子,但他并没有感到凉爽多少,反而感觉太阳更毒辣了。本来就松散的树影已经被西斜的太阳推远了。石椅开始有些发烫,袁道鸣眯起眼,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石椅上还有树影的照顾,便想挪过去,但眯起的眼缝却合在了一起,头一歪,口含着还未嚼碎的方便面,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袁道鸣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拍了拍,睁开眼睛,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坐在石椅的另一端笑着说:"你的手机。"袁道鸣这才听到手机在包内震动,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包,并不在自己身边,低头一看,才看到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一同掉在地上的还有那半袋方便面。手机依然在震动,他忙捡起包,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有三个未接电话,有两个是公司的总机,另外一个是财务总监刘鼎的手机。袁道鸣刚要回拨过去,短信来了,打开一看,是刘鼎发来的:袁总,账上到了三百万,发还是不发?袁道鸣这才完全摆脱了困意,知道是鑫星集团的钱到账了,忙拨打刘鼎的手机,只响了一下,电话那端就传来了刘鼎的声音:"袁总。" "发。"一开口,袁道鸣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口腔中造成了发音阻塞,紧急调动了一下味觉神经,才知道是没有嚼完的方便面,忙用头和肩膀夹起手机,腾出手,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现在几点了?" "快5点了。"刘鼎补充道,"快下班了。" "那你快点安排给大家打款吧。该发的奖金也全发下去。钱够吧?" "够。"刘鼎报出了一组数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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