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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秋收之后,喜子粜了粮卖了一口猪,把巧珍看病借的债还了,却没钱交农业税和乡统筹提留款项。这可给了王金贵报复的机会,王金贵开着日本车,带着由乡干部、税务所、派出所组成的摩托车队,浩浩荡荡地来喜子家要钱。喜子好说歹说求王金贵宽限两个月,他出去打工挣了钱回来再补交。王金贵却一天也不肯宽限,要么立马交钱要么就拉他家的耕牛。一向老实的连个响亮屁都放不出来的喜子急了,质问王金贵说:“为啥别人家都能缓交,我家却不能?你这是成心和我过不去?你这乡长是给全乡人当的,做事不能不公平吧?”王金贵嘿嘿冷笑着说:“我就这么不公平,不服你到县里告我去。喜子,我告诉你,今天你交了钱咱没话说,不交钱就是抗税,这牛我就牵走了。”喜子急了,抓起铁锹挡在牛圈门口,红着眼睛说:“你敢!”王金贵轻蔑地一笑说:“喜子,你敢抗税?”喜子争辩说:“我这不是抗税,我只是缓交几天罢了。你们把牛牵走了,我明年拿啥种地?”王金贵说:“我管球你拿啥种地呢,你能种就种,不能种领着老婆孩子讨吃去。反正你今天不交钱就是抗税。好了,别听他废话,牵牛!”王金贵说着手一挥,一群乡干部便涌上来。喜子见王金贵要动真格的,也豁出去了,一边舞起铁锹一边骂道:“王金贵,你别仗着你妻哥是市委书记就无法无天横行乡里。我是欠了农业税和提留款,可左右也不过千把块钱。你呢,成天大吃二喝,一年吃十几万,吃的是谁?还不是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你当你是个啥东西?沙梁子乡谁不知道你这个王土匪?你还是共产党的干部吗?”喜子当着围观的群众骂,王金贵脸上不好看,便恼羞成怒地吼道:“共产党的干部咋了?操你妈了?抓起来!把他抓起来,他抗税还辱骂共产党,捆了他。”乡派出所的公安立刻冲上前去,夺下喜子手里的铁锹,上手的上手上脚的上脚,把喜子一顿好打。又一根绳子把他捆了个结实,扔进王金贵的日本车里。然后牵了喜子的耕牛,跟在王金贵的日本车后面浩浩荡荡地走了。

  第二天,锁柱闻讯赶到乡里,找到正在饭馆喝得满脸通红的王金贵说:“王乡长,看在我和妙兰都是狼窝掌出来的份上,你就把喜子放了吧,他欠多少钱我替他出。”王金贵也算给了锁柱面子,说道:“锁柱,按说乡里乡亲的,我也没必要非把喜子拘留起来。可他不但抗税,还辱骂共产党,这要放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非给他定个现行反革命,判他20年。既然你来求情,我看在乡亲的份上就从轻处理了,你把他欠的农业税和乡统筹提留款全交了,再交1000块钱罚款,然后到派出所领人去吧。”锁柱愣住了,问道:“咋,还要交罚款?”王金贵瞪起眼睛说:“是呀,喜子违反社会治安管理条例,还抗税,不交罚款怎么行?”锁柱气得心头火起,本想和王金贵理论一番,但想到喜子还被关在黑房子里,便压了火气说:“王乡长,我今天没带那么多钱,要不先给你打个欠条吧?”王金贵倒也痛快,说道:“行,那就先打个条子。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你是孙悟空,也翻不出我如来佛的掌心。”

  锁柱压着一腔怒火交了钱,又给王金贵打了1000块钱的欠条,这才到派出所把喜子领出来,去乡政府后院牵了牛。两人回了家,喜子一上炕便蜷缩在炕头不住地打哆嗦,巧珍撩起喜子的衣服看,见喜子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细细一问,知道昨天夜里喜子在黑屋子里又被人打了一顿。锁柱问是谁动的手?喜子说深更半夜的屋里黑,他也没看清楚。只有巧珍心里明白,就是因为王金贵没占上自己的便宜,才怀恨在心故意找喜子的碴的。于是,抱住喜子便是一通痛哭。

  锁柱不甘心喜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关了一晚上,挨了顿打还罚了1000块钱。他想找个说理的地方,可到哪儿说理呢?王金贵是乡里的一霸,乡里没理可说。县里也不行,县里的领导都知道王金贵是丰九如的妹夫,这事他们敢管吗?他突然想到了丰九如,自己和丰九如是光屁股长大的,不如去找找丰九如吧!丰九如文化高懂理,他不会看着他妹夫这么横行霸道不管吧?于是,锁柱便到北原找丰九如来了。

  尚小朋派人查了吕仲元和梦羽的关系,反馈回来的信息确如蓝婷所言。梦羽的名字叫云小兰,是名普通下岗职工,她和吕仲元在一个单位工作过,吕仲元曾是她的经理。尚小朋估计吕仲元是因为花了钱才当上文联主席,心生怨恨而和丰九如作对的。他说出自己的猜测时,丰九如蹙了一下眉,他看得出丰九如对他当初举荐吕仲元有些不满。

  尚小朋越想越生气,好你个吕仲元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给你个位子你就老老实实地干嘛,捅什么娄子呀?文化人的交道就是不好打。他顺手给吕仲元拨了个电话说:“吕仲元吗?我是尚小朋,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吕仲元在电话里说:“尚总,我手头正好有点工作,明天上午过去好吗?”尚小朋口气严厉地说:“什么,有工作?不行!明天我还有工作呢。”说罢,不容吕仲元分辩便压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吕仲元夹着包急匆匆地来了,进门便笑眯眯地问:“尚总,什么事这么急呀?”尚小朋也不让座,上下打量一下吕仲元,铁青着脸说:“别尚总、尚总的,叫尚小朋吧。”吕仲元见尚小朋脸色不好,陪着笑脸说:“我哪敢对尚总直呼其名呀,要不叫尚哥吧。”尚小朋不动声色地说:“尚哥我也听着不舒服。小吕,最近忙什么呢?听说又出书了?”吕仲元忙从包里取出一本《销魂丽人》,恭恭敬敬地递给尚小朋说:“是和人合作出了本书,这不顺便带过来一本请尚总指点。”尚小朋鼻子一哼,说:“了不起呀!写诗写腻了,又改写小说了?《销魂丽人》?怎么起了这么俗气的书名,是不是黄书?难怪秦始皇当年要焚书坑儒呢,真是知识越多越反动。”尚小朋一边叨叨一边翻开书,见扉页上写着“尚小朋先生斧正,雨寒敬赠。”几个字,抬起眼皮轻蔑地朝吕仲元淡淡一笑说:“小吕,就我这点文化,能斧正得了你的大作?我看还是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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