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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店长晚上跟我说:"木夕,公司知道这事了,意思是按照规定处理。"我十分不平,委屈的说:"店长,这么一大公司怎么能将责任全部往我身上推呢?又不是我一个人弄丢的!库房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呀,都是大家的!专卖店不也是公司的吗?出了事应该大家一起承担责任才是!"这都是些什么人呀!公司未必真这么绝情,许多事遮掩遮掩就过去了,还有不了了之的呢,这还不是内部某些人干出的好事!说来说去都是宋令韦帮我出头,引来别人的不平和嫉妒了!表面上看不出来,一出事就落井下石了!

  我不再说什么,生气也是白生气,平静的说知道了。然后甩包下楼,头也不回。没钱怎么赔?难道还抓我去坐牢不成!我迎着寒风站在街道边,满心的火气,诅咒的拿起电话,大吼:"大半夜的谁呀?不知道要睡觉吗?"宋令韦可恶的声音传过来:"你站在大街上睡吗?"我转身到处搜寻。他正从街对面推开车门走下来。我没理他,径直往前走。

  他电话又打过来:"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我听他似乎话中有话,住了脚,没好气的说:"有什么话快说,本人现在心情很不好。"他说:"是吗?包你听了心情大好,请--"隔着远远的,作了个请我上车的手势。我识相的妥协,慢腾腾的走回去,斜着眼说:"你最好是真的有好消息。"在这个当口他再敢耍我,我保不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不过看他那样子,倒不像是哄我的。

  他双手抱头靠在驾驶座上,懒洋洋的说:"网上有人三折倒卖博思的衣服。"我一听,打起精神,问:"哦?不会是仿的博思吧?"三折?博思这个牌子就是卖不出去,也从来没有卖过这么低的价的,最多就打过八折,事关公司形象问题。不过现在这年头什么都有假的,衣服也不例外。

  他摇头:"应该不是,他们似乎急于出手,我已经派人下去查了,很快就会有消息。提前告诉你,是希望你好好睡一觉,别再烦心了。"我把十一号晚上布置会场的事告诉他。他沉思说:"那就有很多种可能了。不过为什么单单你们库房丢货了呢?总不可能是凑巧吧?"我摇了摇头,说:"而且,专卖店的锁也不像是有人动过的痕迹。"这事若真能查出来,肯定吓人一大跳。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最不可能也就是最终的答案了。

  第二天他特意来找我,拿着一件衣服说:"这就是从网上买的。"我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是当季的新款,我们店里正热卖,点头:"不是假冒的,是真的博思。"慎重起来,这衣服一定有问题,不然谁傻冒呀,新款衣服卖这么低的价钱!不过,不一定就是我们店丢的那批。标签早就拆了,什么都认不出来。忽然想起一事,灵机一动,翻衣服里侧携带的小商标。失望,没有标记,抬头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的衣服?"

  他从车里又拿了另外一款还未拆封的递给我,我照旧翻衣服里边的商标,指头大小的商标上用黑色水笔划了个圈,里面打了个叉。我兴奋的跳起来:"这就是我们店丢的衣服。这商标上的标记就是我做的。我给其他商场配货,出的衣服全部是客人退回来不要的,所以特意做过标记,就是怕混在一起,其实是自己不安好心,把不好的推给其他商场。又要别人不注意,所以只能在衣服里面做记号。"终于找到了!总算不用背这个黑锅了!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微笑看着我,点头:"好,确定的话就好办。我会想办法让他们送货上门然后再沿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找下去的。"我用力伸了个懒腰,浑身都轻了起来,笑说:"宋令韦,这次真得好好谢谢你。不然,这钱我赔定了,还不知道该到哪里去筹呢,说不定最后得吃官司。"他坏坏的笑说:"那有没有奖励?"我挑了挑眉,故意说:"请你吃饭?这可是我最高级的待遇了。"

  他却意外的没有得寸进尺,看着我发了好一会儿怔,眼神复杂,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我做好心理准备等着,我想我对他的心防正一点点瓦解崩溃,实在无力再抗拒了。可是他似乎有些猝不及防的撇转头,然后朝我笑了笑,专注开车,不再看我。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仿佛下楼梯的时候一脚踩空了,空茫茫失落落的,转头愣愣看着他的侧影,浑身像发出耀眼的光芒,吸引我不由自主飞蛾扑火。

  第十八章 为情所困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第二天傍晚时分,宋令韦带我去见一个人。年纪很轻,顶多二十来岁,染着黄色的头发,铜丝一样一根根竖起来,眼神闪烁,畏畏缩缩的站在角落里,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我问:他是谁?"宋令韦拿起桌子上的衣服,淡淡说:"他就是送货来的,等下会带我们去一个地方,有没有兴趣一起去?"我不由得仔细打量那年轻人,才发现他脸上有伤痕,左边脸都肿起来了,嘴角有血迹,犹有余悸的看着宋令韦,大概很吃了些苦头。

  我没再说话,跟着宋令韦,在那年轻人的指引下往老北京城区一路开过去。道路太狭窄,车子进不去,只好在胡同口就停下来。我四处看了眼,低矮陈旧的四合院,斑驳脱落的墙壁,歪歪斜斜的胡同,道路也是坑坑洼洼的,有些怔住了,好像一下子回到黑白电影中的北京城,时光倏忽倒流了几十年,原来现在的北京还有这样的地方呢!那年轻人领着我们在一家院门前停住了,岩石铺成的台阶分外高,短而紧凑,光滑狭窄,一不注意很容易跌倒。

  竟然是对襟似的长而窄的木门,上面还有人用黑色炭笔调皮的画了个光屁股的小孩。右边那扇门上有一个铜绿斑斓的拳头般大小的手环,左边的大概已经丢失了。那人倒没有敲手环,用力往里一推,门就开了。我跟在宋令韦后面进去,院子中间中了一棵大槐树,那树估计得有上百年的树龄,斜斜的歪在半空中,光秃秃的,伸出的枝桠就有我整个人那么大。

  那年轻人犹豫的看了我们一眼,在西边的一间房门前站住了,然后垂着头敲门。我注意到门外边有一个煤球炉子,这东西似乎是我小时侯的产物,现在大概是古董了吧?通红的火光从缝隙里照出来,带着翻滚的气浪,上面架了口高压锅,冒出的汽水正嘟嘟嘟的响,闻到萝卜的香味。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来了,来了,谁呀?"我简直不能相信,往后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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