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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公主府

  密室的台阶上,轻衣的脸色平静,神采淡然,只是那只拿着新郎喜服的手却因为过于用力而变的惨白如纸。她轻轻地展开手中的喜服,这是她亲手所绣,虽然并不是怎样细致华美,却花费了不少的心血。

  密室中混乱一片,一些机密资料已经被一扫而空了,角落里还零散地散落着几页纸片,但是轻衣却对这些视而不见,在她身后站立着的八位年轻侍从,也都缄默不语。

  一时间房间里一派沉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轻衣忽然缓缓地转过身,轻声道:"婚礼照常举行。"她说完不顾座下八侍从目瞪口呆的表情,离开了,在坚硬如铁的青石地面上留下一串纤细清晰却已经碎裂的足迹。

  这是轻衣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二次与亲人别离。

  第一次为死别,那时,母亲虽然身死但是精神犹在,她悲而不伤。这一次虽是生离,她却是宁愿死别,因为这般生离当真是痛彻心扉。

  "轻衣,你既然赌了,就应该敢于承受赌输之后的苦果。"香气浓郁的花园中,沈季静静地站在月光下,看着那踏月而来的女子。

  轻衣与他擦肩而过没有回头,心底深处却有一根弦猝然绷断。她早就知道,天眷的来历颇为可疑,身边的人也多次要求对其进行全面的调查,可是自己太过自信了,自信以自己的才貌和一颗赤诚的心,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对着自己还能心系其他,却忘了,女人在男人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成为全部,可是自己在他的心里当真仅仅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吗?

  既然得不到最爱的那一个,我就选择绝对的自由,此一生再也不受感情的羁绊。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本已经绝代的容貌更添了几分精神,眼睛里有一抹精光闪过就如闪电划过长空,璀璨万分,将眼底那抹重如山岳的痛楚消弭得一干二净。

  婚礼还是照常举行了,满朝的文武大臣都不知道在这个貌似宁静的夜晚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可是那端坐在龙椅上的九武至尊,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珍爱的女儿随便嫁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那个男人风流潇洒,情深义重,是个好男儿,可是却不是轻衣的好男儿啊!

  虽然明知道这是一场灾难,可是他却不敢也不怨阻止,因为那是轻衣的决定,她决定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更改的。

  月夜。

  皇宫。

  月光如水,箫声呜咽。

  是谁在这月下的皇宫中吹箫?

  箫声又为何会如此的苍凉悲怆。

  箫声凝咽,吹的正是一曲《离别难》。

  这八十七字的《离别难》,原本是薛昭蕴所作,又怎么会在这深宫大院中幽幽响起?又是谁能将它吹的如此悲怆,竟连这皇宫的月色都已经变的苍茫飘渺。

  花朵凋残,月圆如轮。映的握箫的手白玉般透明,吹箫的缨唇似血色般娇艳。如水的长发在月色的皇宫中飞舞如黑夜中的精灵,飘逸如伤逝的飞花,衬着黑艳艳的明眸,也如这月色般冰冷。

  白衣胜雪,罩着一件玉色的狐裘。

  吹到最后一个小节,竟然有一滴泪,晶莹剔透,滚落出眼角,滴在那青铜的面具上。

  玉碎,泪碎,是不是心也已碎?

  箫声最后已离了调般的散乱零落,竟如裂帛,一声不继!

  碧色的玉箫,终于无力地离开了那微微颤抖的唇。那柔润的唇,此刻不知是因为在月下,还是因为这《离别难》的一曲已尽,已经没有了血色。

  许久,白衣的女子仍然在月下的皇宫花园中静坐,仿佛是凌风的仙子,月下的精灵。

  终于,那远远地站在一边的年轻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主人,该是启程回寝宫的时候了。"

  月下的女子,就仿佛没有听到。夜风宁静中,是她低低的一声叹息。

  "你还是参不透吗?"沈季潇洒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月光下,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心很痛?"

  "有一点。"轻衣回眸时,泪光已经干涸,她将玉手中所执的青铜面具戴在脸上,只露出了苍艳的嘴唇,"走吧,我还要去见见我的驸马,你也要把答应人家的事情办了。"

  沈季微微一笑,唇角间隐隐带了几分苦涩,堂堂的锦纶卫国公主竟然会通过交换条件来威逼一个已经有妻室的男人成亲,这要是传扬出去恐怕会成为锦纶最大的奇事儿吧。可是他沈季却有些羡慕那个能成为轻衣丈夫的男人,即使只不过是一场春梦,醒来是恐怕已经了无痕迹,毕竟也曾经有过,梦过。

  "轻衣,为什么选中他?"

  "因为他看我的眼光里面有不屑,这让我好奇。"轻衣道,虽然口中说着好奇这样的字眼,但是声音依然冷漠如冰,并没有显露出一点好奇的味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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