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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六


  “月凌?”清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一身橘红旗装的月凌站在栏杆前,目视湖面,似有什么心事,没注意到清如二人,而她的身边也没有跟着宫人,只有她一人。“我们过去瞧瞧。”清如这般说着,徐徐向月凌所在的方向走去,湘远依言垂首跟在她后面,月凌初没发现,直到清如快走到她跟前时,才发现身前多了一个人,举眸一看,见是清如,不由惊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垂首屈膝道:“月凌见过姐姐!”

  “姐妹二人就不要行这虚礼了。”清如挽手扶起月凌,随即与她并肩而走:“你刚才一个人在想什么呢?”

  听到此言月凌本以抬起的眼眸又垂了下去,悄声道:“没什么。”话虽如此,但她的神情无疑出卖了她,心中必然有着事情。

  清如怅怅地叹了口气,纤长的手在绣着牡丹花的衣袖上抚过:“你可是在想新入宫的那位琳嫔?你见过她了?”选秀虽不过才两三天,但在宫中这消息灵通的地方,这点时间早够传遍了,莫说是月凌,只怕是一直深居斋宫,不得福临怠见的静妃也得到消息了。

  月凌不想清如会一下猜中她的心中,很是有些吃惊,脱口道:“姐姐怎么会知道?”

  “这么说来你确是见过她了?”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剩余的鱼食统统洒向了池面,看这锦鲤在眼前进行着最后一次的哄抢。

  月凌双手蜷握在一起,语中有着几分的酸楚:“不曾见过,但是听到过,据说那位琳嫔与先皇后有着几分相似,当日皇上见到她的时候,连眼都不会眨了。”隐隐的有些吃醋的意思在里面,女人对于男人的其他女人终归会有些吃醋,除非她心中没有一丝丝的情意。

  听说……清如略略一想就已经知道月凌是听谁说的,她带着月凌慢慢往延禧宫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过话。

  反是月凌在走了一阵后颇为担忧地道:“姐姐……”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下去。

  清如闭了一下眼睛道:“说吧,在姐姐面前没必要避讳什么。”

  月凌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良久才道:“姐姐,你说这位琳嫔会不会变成另一位先皇后,我觉得皇上对她的态度和对别人不一样,我怕将来会再没有你我的立足之地!”

  清如听了她的话淡淡一笑,望向晴朗的天空,天上没有一丝的云彩,也不见有鸟雀飞起,如此笑着,笑容从嘴角一直扩散到脸上,再扩散到空中,直到荡漾不见为止:“妹妹,现在不是顺治十三年,而是顺治十六年,我们早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先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我等虽然超越不了,但在皇上心中多少已经有了点地位,不是说弃就会弃的,何况再浓再深的情,在时间的洗刷下,终归会淡去一点,然后再淡去一点,皇上现在对其这般的好,不过是因为乍喜罢了,等这新鲜劲过了,就不会再有什么了。”

  “真的是这样吗?”月凌有些不信地道:“可是我听贞妃娘娘说,皇上的心思已经全放在她身上了。”

  “这只是暂时的而已,妹妹不用提心,贞妃她亦是多虑了!”听到这儿,清如已经大致知道贞妃与月凌说这些话的目的所在了,以贞妃的手段与手中所有的地位权势,她岂会怕一个新入宫的嫔妃,何况她还有一张最大的王牌,那就是先皇后的亲妹妹,只这一项,福临即使是冷落了所有人,也不会冷落她。

  而她所以要与月凌说这些,乃是要借月凌的口来将话传到她耳中,好让她忍耐不住下手去除琳嫔,如此一来,便正中她下怀,不仅可以除了琳嫔,还可以借此来除她,真是一举两得,贞妃真是个聪明人,可惜聪明人也有不知道的事,那就是琳嫔根本不想入宫为妃!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延禧宫,在庭院间。一架秋千正挂在树间,清如示意月凌坐上去,然后她在后面轻轻地推着。月凌在清如的宽慰下逐渐放宽了心。不再那么担心琳嫔所可能产生的威胁了,只专心感受着秋千荡起时的自由自在。

  清如在后面却难平下心来。宫中原本事多,只是这一次事却是特别地多,先有贞妃在前,不时挑唆着她与月凌之间的情谊,现在又多了一个与董鄂氏酷似的琳嫔。即使她不是真心想入宫,可一入宫门深似海,岂有再出去之理,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这一天晚上,软轿停在了延禧宫门口,但却不是来接清如地,而是接琳嫔前去侍寝的,清如倚在自己宫门前淡漠地瞧着妗云坐上软轿,虽隔的远。天又黑,但她还是清晰的感觉到妗云所传来的害怕与恐惧。

  待得软轿走得看不见后,她方收回了视线。自选秀过后,她就一直没见过福临。他不曾来瞧过她。亦不曾传召过她,看来他现在的心思真地全放在这位新人身上了。唉……自古皇帝都薄性,这句话她很早就看懂了,可却一直做不到“不在意”这三字。

  且先不说清如在宫中伤怀,妗云自坐进软轿后,身子一直崩得紧紧的,就像一张拉满的弓一样,心慌又惶,怎么办,侍寝,难道她真要躺在一个她不喜欢的人怀里吗?那许郎呢?他们曾经许下誓言就这么算了?携手游遍天下的愿望就这么算了?

  许郎一个人在外面,不知道有多伤心,她与他好不容易才得了父母的认可,许诺只要她这次落选就允他们成亲,可现在只因皇帝的一句留牌子,就一切成空,一切成空!

  怔怔的,一滴泪落在衣襟上,不,她不甘心,凭什么皇帝一句就让她离了许郎,背了誓言!

  不!她不会背叛许郎的,绝对不会,既然生不能同衾,那便死后同穴!

  皇上……她地心不属于他,她的人也不会属于他!

  想到这儿,妗云缩在袖中的手悄然握紧,在她地手中还握着一件东西,那件东西,可以帮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她根本就不愿来到的皇宫,虽回不到宫外,但至少可以做到对许郎地承诺:妗云一生一世只属于许郎一人!

  随着轿子地停下,妗云知道,只怕是已经到了乾清宫,很快她就会再次见到皇帝,有太监掀起轿帘,引她出轿,抬头,果见上书“乾清宫”三字,妗云再一次握紧了藏在袖中的东西,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一丝支撑自己站住地力量。另一边候在门口的常喜迎上来道:“奴才给琳嫔娘娘请安,皇上已经在殿中,请娘娘入内。”话语一直往常的恭敬,只是略嫌冷漠了些。

  妗云点点头,随他走了进去,几乎每跨一步,她鬓边就流下一滴冷汗来,待得走入殿中时,插在鬓边的一朵绢花已经差不多全湿透了,不止如此,连额头上也有汗珠,脸色更是青白异常日在英武殿上曾见过的大清君主顺治皇帝,过度的紧张使她忘了该如何自处,甚至连起码的请安也忘记了,常喜正待提醒,却见福临冲他摆手,他赶紧知趣的领了宫人退出去。

  “你来了!”这是福临说的第一句话,他的神色在看到妗云的脸后又一次恍惚起来,如又一次陷于迷梦中的人。

  福临相貌本来甚为英俊,再加上身为王者的气息,更添风采,然看在妗云眼中却变得丑陋无比,正是眼前这个用手中的权势让她与爱人分离,尽管他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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